3月25日,星期六。
清晨,两辆面包车趁着天色朦胧,从江洲方向驶入了西港,最终在老厂街附近的一处旧平房外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了八个人,一股脑的涌入了平房之中。
蒋宇峰朝着门外左右看了一圈后,才放下心将门反锁住。
八个人挤在十多平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拥挤,但却没人说话,都看着站在中间的蒋宇峰和朱晨二人,等着他们发号施令。
蒋宇峰是张彪的小舅子,朱晨是苟飞的头号小弟,这两人是此次绑架行动的领头。
被反锁的门隔绝了外面渐渐苏醒的市井声。十多平米的旧平房里,空气混浊,弥漫着灰尘和八个大男人身上的汗味、烟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间的蒋宇峰和朱晨身上,气氛压抑而紧绷。
蒋宇峰个子不高,但很精悍,眼神里带着一股混不吝的狠劲,他扫视了一圈屋里的六个人,都是张彪和苟飞精挑细选出来的,算是信得过也能打的老兄弟,为了保证这次行动成功,苟飞拿着商野湖的钱每个人发了一大笔安家费,并要求他们把家人先安置在外地,这样才能全身心的干这次大活。
“都听好了。”
蒋宇峰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彪哥和野狼哥把活儿交给了咱们,那就必须干得漂亮,不能出一点岔子。谁要是掉了链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旁边的朱晨皱了皱鼻子,这种又脏又旧的环境让他很不适应,他看起来比蒋宇峰斯文些,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心思缜密,是苟飞的智囊。他接话道:“目标的情况,峰哥昨天跟大家大致说过了,钱你们收了,家人也都放在外地了,没有了拖累,就好好干,别再有其他心思了。但现在我们知道的信息还不够细,冒然动手就是送死。”
他走到屋里唯一一张破旧的小木桌前,上面铺开了一张手画的、略显粗糙的地图,标注着老厂街和“林家”附近的大致布局。
“第一步,不是动手,是收集信息,是看和听。”
朱晨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几个位置,“我们需要把林天强家附近和西港中学附近摸透摸清楚,决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动手,动完手之后从哪里逃,都要准备好,你们也知道,要是干绑架林天强弟弟妹妹这种事情被抓了,你我这八个人都得死,而且死的绝对不轻松。
所以最好就是顺利绑架,将人送到彪哥和野狼哥手里,到时候林天强倒霉垮台,这江洲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到时候你们个个都是骨干,这辈子再也不会缺钱。”
朱晨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房间里本就稀薄的空气,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微微一滞。作为道上的人,他们也知道,在江洲这片地方,动林天强的亲人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次行动他们不能失败,更不敢失败。
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问道:“晨哥,那具体怎么搞?林天强把他弟弟妹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出门上个学都是车接车送,家里也肯定有硬点子守着,冲进去就是找死。”
“所以才要‘看’和‘听’。”
朱晨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林家宅院和西港中学之间的路线上:“硬闯是最蠢的办法。我们要找的是规律,是漏洞,是他们自以为安全而放松的那一刻。”
蒋宇峰接过话头,眼神扫过众人:“两个人一组,分四组。大壮,你带个人,负责摸清林家保镖的换班时间,他们几点吃饭,几点巡逻,有没有偷懒打盹的时候。记住,给我把眼睛擦亮,离远点看,别他妈凑近了让人当贼抓了。”
叫大壮的汉子凝重地点了点头。
“猴子。”
蒋宇峰看向一个身材精瘦、眼神灵活的年轻人:“你脑子活,带个人去西港中学门口蹲着。盯死林天强他弟弟妹妹,几点上学,几点放学,平时走哪条路,坐什么车,车牌号多少,司机有几个,有没有同学结伴。连他们喜欢在学校门口哪个小摊买零食都给我记下来!”
“明白,峰哥。”猴子低声应道,眼神里已经开始了盘算。
“第三组。”
蒋宇峰看向另外两人:“负责摸清老厂街这一片的地形。特别是几条小巷子,哪些能通,哪些是死胡同,哪里适合藏人,哪里适合换车。地图画得再细点。”
“最后一组是我和峰哥。”
朱晨插话,目光落在众人身上:“我们负责机动和找好撤退路线。记住,你们是去踩点的,都给我注意点,小心点,西港这里是林天强的大本营,随便一个路人都有可能是他的人,千万别做多余的事情,管住嘴,知道了吗?!”
“知道了!“其余六人回应。
朱晨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阴冷道:“都听清楚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吃住都在这个屋里,不准单独行动,不准喝酒,不准碰女人,更不准打电话。彪哥和野狼哥在看着,钱,已经给你们一部分了。事成之后,还有加倍。但谁要是管不住自己,走漏了风声……”
蒋宇峰冷哼一声,从后腰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啪”一声钉在那张简陋的木桌地图上,刀柄微微颤动。
“那就别怪兄弟我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让本就拥挤的旧平房更显窒息。六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贪婪,以及被巨额金钱和死亡威胁激发出的狠厉。
“行动。”
蒋宇峰一挥手。
众人无声地点头,如同暗夜里出笼的饿狼,开始按照分工,沉默而迅速地行动起来。破旧的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几个人影迅速融入老厂街渐渐嘈杂的市井声中,仿佛水滴入海,无声无息。
蒋宇峰和朱晨留在屋里,看着空荡下来的房间和桌上那把匕首及粗糙的地图。
破旧的门在最后一个人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老厂街渐渐喧嚣起来的世界。房间里只剩下蒋宇峰和朱晨,以及那份凝固在空气中的肃杀和孤注一掷。
蒋宇峰走到桌边,拔下深深嵌入木头的匕首,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然后插回后腰。他瞥了一眼朱晨:“你觉得这几个崽子能靠得住吗?”
朱晨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再次撩开那脏得几乎不透光的窗帘一角,谨慎地向外望去。街道上,早起的小贩已经支起了摊子,自行车铃声响过,一切看起来平凡而琐碎,仿佛刚才那场阴谋的部署从未发生。
“安家费给足了,刀也架脖子上了,由不得他们不靠得住。”
朱晨放下窗帘,声音平静:“大壮跟了彪哥五年,手黑,但听话。猴子是街面上的老油条,鼻子灵,腿脚快,最适合盯梢。另外几个也都是敢下狠手的主。现在怕的不是他们不用心,是怕他们太‘用心’,反而露了马脚,成不成就看这两天了。”
蒋宇峰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烟雾喷吐出来,融入本就糟糕的空气里:“这活真是在玩命啊,不成的话,大家都得下海喂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