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鼠和几个心腹搀扶着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疼痛但并无致命伤的同伴,一行人狼狈不堪地逃回了他们位于郊区的破旧仓库。
一路上,哀嚎声、咒骂声不绝于耳。身体的疼痛加上任务失败、被埋伏的羞辱,以及长期以来积压的怨恨,让这群人的情绪如同沸腾的油锅,一点就炸。
“杨文雄!一定是杨文雄这个王八蛋出卖我们!”
“对!不然强盛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去哪里?还提前埋伏好了?”
“他妈的!这是借刀杀人!想弄死我们!”
乌鼠听着众人的怒骂,心中暗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脸上却装出悲愤和痛苦的表情,添油加醋道:“兄弟们说得对啊!我们为他卖命,他却把我们往死路上推!这口气,我们能咽下去吗?”
“不能!!”众人异口同声,眼睛都红了。
“走!找杨文雄讨个说法!他今天不给个交代,我们跟他没完!”乌鼠振臂一呼,此刻他俨然成了这群残兵败将的主心骨。
一群人带着冲天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又步履蹒跚地冲向杨文雄和他核心手下下榻的宾馆,两个地方很近,加上深夜的郊区,路上没人,十几分钟后这群染血持刀的混混就这样安稳的走到了宾馆前。
宾馆门口,杨文雄的心腹“疯狗”阿成带着几个人正在抽烟等待着乌鼠他们回来报告。
看到乌鼠这一大帮人浑身挂彩、怒气冲冲地回来,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惯有的轻蔑表情:“乌鼠?你们他妈怎么回事?任务搞砸了?还弄成这副鬼样子回来?”
他这副态度,瞬间成了点燃炸药桶的最后火花。
乌鼠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芒,指着他鼻子骂道:“阿成!你他妈少在这装蒜!杨文雄呢?让他滚出来!今天这事不给兄弟们一个交代,谁也别想好过!”
阿成被乌鼠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惊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操!乌鼠你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他猛地扔掉烟头,一把揪住乌鼠的衣领。
“放开!”
乌鼠身后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怒吼,几十号人瞬间围了上来,虽然身上带伤,但愤怒让他们忘记了疼痛。阿成的几个手下见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阿成这才注意到,这群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握着的钢管和砍刀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压抑不住的杀意。他咽了口唾沫,慢慢松开了乌鼠的衣领,语气缓和了一些:“到底怎么回事?任务失败了?”
“失败?”
乌鼠咬牙切齿:“我们他妈被人埋伏了!强盛的人早就在仓库等着我们!杨文雄给的情报有问题!这是存心让我们去送死!”
“放屁!”阿成下意识反驳:“雄爷怎么可能出卖你们!这肯定”
“少他妈废话!”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怒吼着打断他,“让杨文雄出来!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让他出来!”
“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
群情激愤之下,宾馆大厅的玻璃门被推得哗啦作响,前台的服务员早就吓得躲进了柜台下面。
阿成见势不妙,知道压不住了,只得咬牙道:“行,你们等着,我去叫雄爷。”说完,转身快步跑进宾馆。
几分钟后,杨文雄带着十几个心腹大步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中式褂衫,眼神阴沉地扫过面前这群狼狈不堪的手下,冷冷开口:“乌鼠,你带人闹什么?”
乌鼠面对杨文雄,心底还是有些发怵,但想到自己已经和强盛搭上线,又看到身后愤怒的弟兄们,胆气一壮,挺直了腰杆:
“雄爷,不是我们要闹!是您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兄弟们拼死拼活跟着您来大陆,结果呢?您住宾馆,我们住仓库;您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也就算了,今天您还让我们去送死!仓库里早就有埋伏!强盛的人等在那,兄弟们差点全折进去!”
杨文雄眉头紧锁:“你说什么?有埋伏?”
“没错!”
乌鼠大声道,“雄爷,您给我们的情报有问题!要不是兄弟们命大,现在早躺在太平间了!”
杨文雄心中一惊,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给乌鼠的目标是孙望提供的,按理说不会有问题,难不成是孙望出问题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眼前这群人明显已经处在暴动的边缘,必须先稳住他们。
“乌鼠,这事我会查清楚。”
杨文雄放缓语气:“如果真有人出卖大家,我绝不轻饶!现在当务之急是给受伤的兄弟治疗。阿成,去拿医药费来,每人发两百…不,五百!先让兄弟们包扎伤口,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他想用钱暂时平息众怒,但这次,这招不灵了。
“雄爷,您别糊弄我们了!”
一个手臂骨折的汉子痛苦地喊道,“兄弟们要的不是钱!是公道!您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谁还敢跟您干?”
“就是!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让我们去送死?”
杨文雄脸色难看,他没想到这群平时唯唯诺诺的废物,今天竟然敢这么强硬。他目光阴冷地看向乌鼠,意识到是这小子在煽动。
他声音低沉,带着威胁:“乌鼠,你确定要带着兄弟们跟我作对?”
乌鼠被他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他一咬牙:“雄爷,不是我们要跟您作对!是您不把兄弟们当人看!今天我们就要个公道!”
“公道?”杨文雄冷笑一声,突然暴喝:“阿成!”
早已蓄势待发的阿成和身边的心腹瞬间掏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乌鼠等人。
现场瞬间一片死寂。
杨文雄冷冷道:“现在,谁还要公道?”
乌鼠脸色惨白,身后的众人也吓得连连后退。他们没想到杨文雄竟然直接动枪!
“你们拿钱走人,该治伤的治伤,给你们放几天假,休息……”
杨文雄试图用枪口和最后一点“恩惠”强行压下事态的发言还未完全落下。
“砰!”
一声突兀、清脆的枪响,骤然划破了宾馆门前紧张的死寂!
站在乌鼠侧前方,一个刚才叫嚷得最凶、脸上还带着干涸血迹的汉子,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瞬间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汩汩冒血的伤口,又抬头看向杨文雄的方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即直挺挺地向前扑倒,激起一片尘土。
这一枪,并非来自杨文雄或他任何一个持枪的心腹!子弹是从侧面,宾馆旁边的一条小巷阴影里射出的!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极度紧张和对峙的氛围下,这声枪响和同伴的倒地,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他们开枪了!雄爷要杀光我们!!”乌鼠反应极快,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刻意的惊恐和煽动。
“跟他们拼了!!”
“为兄弟报仇!!”
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讨说法的人群瞬间疯狂了!他们不再顾忌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挥舞着手中的钢管、砍刀,如同决堤的洪水,红着眼冲向杨文雄和他那十几个持枪的心腹!
“妈的!不是我们开的枪!”阿成又惊又怒,试图解释,但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和怒吼中。
“砰!砰!砰!”
混乱中,杨文雄的心腹们也被迫开枪自卫。枪声接连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应声倒地。
但人数的绝对优势和在绝境中爆发的疯狂,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十几把手枪在几十号亡命徒的近距离冲击下,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火力压制。
几乎是在开枪的瞬间,杨文雄和他的人就被汹涌的人潮淹没了!
砍刀劈砍在肉体上的闷响,钢管砸碎骨头的脆响,愤怒的咆哮,垂死的哀嚎,手枪在近距离慌乱射击的爆鸣……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血腥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宾馆的玻璃大门被撞得粉碎,鲜血瞬间染红了光洁的地面和台阶。这场由猜忌、怨恨和不公酝酿已久的内讧,终于以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彻底爆发!
乌鼠在混乱伊始,就狡猾地缩到了人群后方,一边大声叫喊着:“杀啊!为兄弟报仇!”
一边冷眼看着杨文雄的核心手下在人群的冲击下一个个倒下。
这场由猜忌、怨恨和不公酝酿已久的内讧,终于以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彻底爆发!
杨文雄身手不俗,接连放倒了两个扑上来的人,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几把砍刀同时劈中后背和手臂,惨叫一声,趔趄着倒下,瞬间被疯狂的人群淹没……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最后一声枪响的回音散去,宾馆门前已是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零星的痛苦呻吟。杨文雄和他那二十几个在场的核心心腹,包括“疯狗”阿成,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无生息。而讨说法的一方,也付出了近二十条人命的惨重代价,剩下的人大多带伤,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拄着武器,茫然地站在尸堆中。
乌鼠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和残忍的笑容。他成功了!他借这群愤怒的“兄弟”之手,彻底清除了杨文雄这个压在头上的大山!从今往后,上沪天道盟的残部,就是他乌鼠说了算!虽然损失惨重,但只要能搭上强盛的线,未来依旧可期!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正准备走上前,对剩下那些惊魂未定的手下发表一番“胜利宣言”,巩固自己的地位。
就在他抬脚迈步,心神最为松懈的这一刻。
“咻!”
一声极其轻微、与刚才火爆枪声截然不同的、带着消音器特有闷响的枪声,从远处某个更高的制高点传来!
一颗精准无比的子弹,如同死神的低语,瞬间跨越距离,直接钻入了乌鼠的眉心!
乌鼠脸上的得意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瞬间凝固。他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似乎完全没料到,在铲除了所有明面上的敌人后,自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眉心处的弹孔汩汩流出鲜血,与他脚下同伙的血液混在一起。
“乌鼠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那些本就精神紧绷的天道盟成员彻底懵了!他们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乌鼠,又茫然地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巨大的恐惧瞬间取代了刚刚平息的疯狂。
“谁?!谁开的枪?!”
“还有埋伏!”
就在这群残兵败将如同无头苍蝇般惊慌失措,试图寻找掩体或四散奔逃时。
“呜哇——呜哇——呜哇——”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就将整个宾馆区域包围得水泄不通!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原地蹲下!重复,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扩音器里传来警察严厉的警告声,无数红蓝闪烁的警灯将夜空映照得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