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刻意忽略了那些投射在她身上、含义各异的目光。周世鸿则有些局促地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下,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会议室里异常安静,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
家主白少康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白淼脸上,停留了片刻。
白森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晃着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三妹,你人都到了,是不是该说说上沪那边的情况了?听说周家可是彻底栽了,连根毛都没剩下?我们之前投进去的那些资源和人力,怕不是都打了水漂吧?”
他这一开口,立刻有几个依附于他的旁系和元老跟着附和。
“是啊,三小姐,当初可是你力主与周家深度合作,大力投资周家的,现在搞成这样,损失可不小啊。”
“听说还折了不少好手进去,这可都是我们白家培养多年的精锐。”
“周家这一倒,我们在上沪乃至整个大陆的布局,恐怕都要受到严重影响。白淼,这事儿,你得给家族一个交代。”
矛头直指白淼,言语间的指责意味毫不掩饰。
白淼面沉如水,等这些声音稍稍平息,才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盘:“交代?你们想要什么交代?”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刚才发言的几人,最后定格在白森脸上:“与周家合作,是父亲首肯,家族决议通过的,你们为了和周家搭上关系,逼我嫁给了周维伟,还给他生下了孩子,现在出了事,问到我头上了?周家没了,我损失最大。二哥,你这落井下石的功夫,倒是越发长进了。”
白森被她呛得脸色一沉,反驳道:“当初联姻是权宜之计,也是为了家族!但后续在大陆的投入和决策,可都是你一手主导的!现在搞砸了,难道不该由你负主要责任吗?”
“够了。”
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家主白少康终于开口了。他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指尖停止了敲击,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白森和白淼,带着无形的威压。
“家族议事,不是市井吵架。”他的声音不带丝毫火气,却让白森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白淼也抿紧了嘴唇,不再言语。
白少康的视线在白淼身上停留片刻,淡淡道:“周家之事,木已成舟。损失,家族共同承担。后续大陆事务,淼儿暂且放下,专心处理南洋的生意。”
这话看似没有重罚,实则直接剥夺了白淼负责大陆事务的权力,将其边缘化。白淼心中一沉,但面对父亲的决断,她只能低头应道:“是,父亲。”
白少康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转向会议室门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疑惑:“阿鑫呢?怎么还没到?”
他这一问,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众人这才恍然意识到,不仅仅是白家长子白鑫本人没到,平日里与他形影不离、几乎代表了他那一派系意志的核心成员,负责矿产资源的白永、掌管雅加达地下势力的阿贡、以及与白鑫关系最好的两个元老,竟然也一个都没出现!
这太不寻常了!年终董事大会,家族核心齐聚,白鑫作为默认的继承人,绝无理由迟到,更不可能让他整个核心团队集体缺席!
白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幸灾乐祸收敛了些,迟疑道:“父亲,大哥他是不是临时有什么要紧事?”
“要紧事?”白少康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什么要紧事,能比家族年终议事更重要?连个消息都没有?”
他看向侍立在身后的老管家,语气沉了下去:“联系他,还有白永、阿贡他们,立刻。”
“是,老爷。”老管家躬身,快步走出会议室去打电话。
会议室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而凝重。原本针对白淼的发难,此刻被一股更大的不安所取代。长房继承人及其核心力量的集体失联,这背后代表的含义,让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白森和白淼,都感到一阵心悸。
白淼垂着眼睑,心中飞快盘算。大哥的意外缺席,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家族的注意力被转移,她承受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但同时,一种更深的不安也随之浮现,能让大哥和他整个团队同时消失的事情,绝不会是小事。
白少康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手指重新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但那节奏,明显比之前快了几分,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管家迟迟没有回来。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顶层会议室。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在被拉长。白少康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越来越快,显示出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白森坐立不安,不时看向门口。白淼则低垂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终于,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老管家去而复返。只是,他此刻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老爷…老爷!”老管家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甚至忘了基本的礼仪,声音尖锐地打破了会议室的死寂:“出…出大事了!”
所有人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白少康霍然抬头,目光如电:“说!”
“大少爷…大少爷的车队,在来公司的路上遭遇了伏击!”老管家几乎是哭喊出来:“护卫车队的三辆车全部被炸毁,车上的人无一生还!大少爷、白永先生、阿贡先生乘坐的防弹车被强行破开,他们人不见了!现场只留下大量弹壳和爆炸痕迹,像是专业武装分子干的!”
“什么?!”
会议室内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在白氏财团势力根深蒂固的雅架达,在光天化日之下,白家继承人的车队竟然被武装伏击,核心成员被掳走?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宣战!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谁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白森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刚才针对白淼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白鑫若是完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
白淼也是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她虽然乐见大哥失势,但绝没想到会是如此酷烈、直接的方式!这已经不是家族内斗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毁灭性打击!
白少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猛地用手撑住桌面,才稳住身形。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是震惊,是暴怒,更是滔天的杀意。
“查!给我动用一切力量去查!封锁消息!把雅加达给我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白少康的声音如同从冰窟里捞出来,带着令人胆寒的森冷。
“是!是!”老管家连声应道,连滚爬爬地就要出去传达命令。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保安部经理带着一个安保人员,神色仓惶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一个包裹。
“董事长,前台刚刚收到一个匿名送来的包裹,上面写着:
“想知道白鑫在哪吗?那就让白少康亲自打开这个包裹吧,他一定会很惊喜。”
我们不敢打开,只能给您送上来了。”安保经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包裹上。
那是一个椭圆形的包裹,包裹得严严密密,尺寸不大,却让看到它的每一个人,心底都冒出一股寒气。
那个大小,那个形状。
刚好像一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