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战心下诧异，放下鼠标，站起身：
“星冉，李娜？你们不是应该在燕京，负责星际科技那边的安保协调吗？怎么突然回魔都了？是不是周先生有新的指令？”
他下意识地将她们的突然出现与周小刀联系起来，心中甚至升起一丝期盼。
叶星冉和李娜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复杂得让雷战心头一沉。
有挣扎，有愧疚，还有一种近乎决绝的疏离。
最终还是叶星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向前一步，将手中一个略显突兀的普通白色信封，轻轻放在了雷战面前光滑的桌面上。
信封上没有署名，但它的出现，却带着千钧重量。
“雷队，我们是来辞职的。”叶星冉的声音不高，却字句清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辞职？”雷战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桌上那个单薄的信封，又抬头看向面前这两位堪称战天初创骨干、能力出众的女子，重复道：
“你们说什么？辞职？到底怎么回事？是家里出了急事？还是……周先生对你们另有重要安排？”
这时，办公室虚掩的门又被推开，吴刚和王鹏成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来找雷战商量接下来新人训练计划的具体细节。
两人刚踏进门，恰好听到了“辞职”二字，脚步瞬间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错愕。
李娜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接过话头，她的语气试图保持冷静，但那微微的颤抖和刻意回避雷战目光的姿态，泄露了心底的波澜：
“雷队，周小刀他……恐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 雷战瞳孔骤然收缩，一步跨到李娜面前，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质问:
“你什么意思？周先生他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吴刚和王鹏成也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围拢过来。
李娜被雷战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垂下眼睑，避开那灼人的视线：
“他……他涉嫌谋杀一个叫徐子明的富二代，证据确凿，已经被国家安全部门秘密关押了。我们……我们昨天刚被军方的人带去见过他。”
她省略了被蒙眼、被劝说等细节，只抛出了这个爆炸性的、也是她认为最具冲击力的事实。
“谋杀？徐子明？” 雷战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是强烈的否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先生是什么人我清楚！他或许手段非凡，但绝非滥杀无辜之辈！那个徐子明……就算真做了什么该死的事，周先生也绝不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
他对周小刀的信任，源于多次并肩以及周小刀偶尔流露出的、对某些底线的坚持。
“我们也不愿意相信！” 叶星冉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眼圈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情绪:
“但事实就摆在那里！官方掌握的证据对他非常不利！而且他现在……变得极其偏执，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脑海中浮现出囚室里周小刀那冰冷、失望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眼神，心脏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但此刻，她必须强迫自己硬起心肠，顺着李娜铺垫好的“事实”说下去。
吴刚忍不住插嘴，声音带着惶惑：“星冉姐，李娜，这……这太突然了！周先生他……现在人到底在哪里？安全吗？”
李娜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表情，这倒不完全是伪装：
“他被关押的地点是国家机密，我们被带过去的时候都是蒙着眼睛的。周小刀暂时是安全的，但他的前途……已经彻底毁了。军方和安全局那边的态度非常强硬，这个案子……性质极其严重。”
李娜刻意强调性质严重，略去了劝降、噬宙诀、九凤戏火等核心机密，只将周小刀定位为一个陷入重案、无可挽回的嫌疑人。
王鹏成脸色发白，喃喃道：“那……那战天公司怎么办？周先生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李娜看向雷战，语气带上了明显的劝诫意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雷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决定离开。战天公司是周小刀一手创建的，现在他自身难保，公司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继续维持下去，只会把大家都拖下水！
我和星冉都曾是国家培养的军人，我们知道对抗国家机器是什么下场！趁着现在还没被深度牵连，解散公司，让大家各自谋生路，这才是最理智、最负责任的选择！”
雷战像是被这些话狠狠刺伤了，他猛地看向李娜，眼中满是痛心和难以置信：
“李娜！周先生当初是怎么对我们的？他给了我们这些人新的方向和希望！没有他，能有今天的战天？
现在周先生出了事，下落不明，真相未卜，我们想的不是怎么弄清楚情况，想办法帮他，而是第一时间划清界限，解散跑路？这就是你李娜的‘理智’？这就是你口中的‘负责任’？”
雷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拳头在身侧紧握，指节发白。
李娜被雷战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提高声调反驳，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动摇：
“帮他？怎么帮？拿什么帮？去冲击国家秘密关押点吗？那是国安局！是军队！
我们这点人手，这点装备，在他们面前就是螳臂当车，是以卵击石！那不是勇敢，是愚蠢！会把现在公司里所有人都害死！
周小刀他现在是杀人嫌疑犯！这是重罪！我们没有必要，也不应该陪着他一起万劫不复！
是，国家可能不会直接抓我们，但以后呢？永远活在监视之下？职业生涯彻底断送？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李娜的话尖锐而现实，像冰冷的雨点砸下来。
“周先生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就算……就算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他也一定有他的理由和底线！” 雷战低吼着，试图守住内心那份坚定的信任。
“理由？什么理由能成为杀人的借口？雷战，你醒醒吧！你的忠诚用错了地方！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李娜寸步不让，语气愈发尖锐。
眼看两人争执不下，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吴刚和王鹏成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挣扎。
最终，吴刚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地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军人的坚定：
“雷哥，李娜……说得有道理。我们是退役军人，骨子里刻着的是服从命令、保卫国家的天职。
无论如何，绝不能站在国家的对立面。这不仅是违背我们的誓言，更是对国家和人民的背叛。”
他的话语中透着无奈，但选择已然清晰。
王鹏成也目光复杂地看了雷战一眼，低声附和：
“是啊，雷队。周先生的恩情，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但……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我们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就做出不理智的决定，那样……我们对不起这身曾经穿过的军装，更对不起培养我们的国家。”
他们的立场，在国家这个巨大的词汇面前，显得无比清晰而沉重。
雷战看着吴刚和王鹏成，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和了然。
他理解他们的恐惧，理解他们对“国家”二字的敬畏，但心中仍不免涌起一股悲凉。
曾经并肩的战友，在真正的考验面前，选择的道路已然不同。
他不再看吴刚和王鹏成，目光重新落回叶星冉和李娜身上，那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她们的内心：
“所以，你们是铁了心要走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叶星冉始终微低着头，此刻才抬起眼，眼圈确实泛着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雷队，对不起。我们……已经决定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李娜也挺直了腰板，仿佛要给自己打气：“道不同，不相为谋。雷战，希望你能理解，也好自为之。”
雷战死死盯着她们看了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要将这一刻刻在心里。
忽然，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塌陷下去，颓然地挥了挥手，声音变得沙哑而疲惫：
“人各有志，我……不强留。你们……走吧。”
他转过身，面向冰冷的墙壁，留给众人一个沉重而孤寂的背影：
“去财务那里结算工资，我会打招呼。……保重。”
“雷队，保重。” 叶星冉低声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哽咽，她迅速拉起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李娜的胳膊，几乎是逃离般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吴刚和王鹏成犹豫地站在原地，看了看雷战的背影，又对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心情复杂地默默退了出去。
他们需要时间消化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并做出自己最终的去留决定。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雷战一个人。
窗外是魔都繁华初上的霓虹，室内却死寂得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信任的崩塌，团队的瞬间分崩离析，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