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他躺在地上第一句话却是:“周大牛,老子跑了多少时间?”
周大牛一愣,见王风朝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扯着嗓子喊道:“老团长!你刚回到独木桥那会儿,才用了一分钟!要是没出事,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能跑到一分三十秒左右!”
李云龙怔了一下,随即仰头大笑,笑声震得眼角泛泪,一边用手按着腰,一边若无其事地对众人说:“这四百米障碍,好!真是好东西!老子刚才试了一遍,没啥了不起的!要不是扭了腰,肯定比三愣子那小子还快!”
王风赶紧点头附和:“没错,您这速度绝对压他一头。”
“你们这些小崽子给我等着,等老子腰好了,再来跑一次给你们瞧瞧!和尚,扶我起来。”
魏和尚赶紧把他搀起,一脸憨态地问:“团长,等你好利索了,咱真再来跑一趟不?俺也想试试,啥时候开始啊?”
李云龙顿时语塞。
要不是腰疼得厉害,他真想一脚踹过去。
接下来的一整天,战士们都在反复练习这套400米障碍。
训练前,王风专门站出来,一条条讲清楚动作要领——怎样落地最稳,如何减少损伤,哪些地方可以提速,怎么练爆发力和身体协调性。
李云龙听得直皱眉,心里嘀咕:要是三愣子早把这些规矩说清楚,自己哪至于摔这一跤?
可细细一想,他又安静下来。
他虽爱吹点牛,但心里明白,这四百米障碍看着简单,实则步步机关。
刚一上场他就感觉吃力,每个环节都暗藏玄机。
就算没受伤,他也未必能顺利通过所有项目,更别说拿个像样的成绩了,搞不好连合格线都达不到。
这要是让老部下们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面子可就真挂不住了。
他转过身,盯着魏和尚说道:“和尚,这几天你给我把这四百米障碍记牢了,回去以后,咱们独立团也要建一套。这玩意儿练兵比光练刺刀强多了。”
魏和尚眼睛一睁,重重点头:“行嘞,俺记下了。”
晚饭时分,李云龙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这新三团虽说成立没多久,可单从吃食来看,比起那些老资格的部队来,实在强了不少。
想当初在独立团,一年到头也就过年那几天能尝点荤腥,平日里连油星都少见。
可眼下倒好,新三团这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饭,碗里居然真有肉片浮着。
他是跟着战士们一块儿打饭的,低头一看,汤水里竟捞出两三块肥瘦相间的肉来。
魏和尚一口气干了三大碗饭,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李云龙瞅着他那副模样就乐,心说要是允许,这小子怕是明天都不想走了,恨不得立马在这儿安营扎寨。
本以为吃完饭就能歇着,谁知刚放下碗筷,就见营地里的战士一个个起身往外走,方向还是北边的稻场。
李云龙皱了皱眉,顺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小兵问了两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新三团有个规矩,每晚饭后全体集合,搞一场“全团故事大会”。
他差点笑出声,这三愣子王风,净会弄些新鲜名堂!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李云龙索性也跟了过去。
到了稻场上,人群已围成一圈。
他和普通战士一样,在空地上盘腿坐下,魏和尚紧挨着他,两人眼睛都盯着前方,等着瞧这“故事大会”到底是个什么光景。难道真是轮流讲故事?
段鹏也是头一回参加,因团长王风特批,他还把年迈的母亲带来了。
老太太一辈子住在乡下,最爱看人多热闹的场面。
自从搬到白家村,老村长待她如亲娘一般,衣食住行全由新三团负责,段鹏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对王风的感激没法用话讲。
他是个直肠子汉子,谁对他掏心掏肺,他就敢为谁豁出命去。
王团长救了他娘,给了他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份恩情,段鹏早就决定拿命还。
起初他来新三团,只为报恩。
可这些天亲眼所见:清晨五公里奔袭,四百米障碍翻腾跳跃,战士们吼出的军歌震天响,彼此之间没有隔阂,只有信任与热忱——这些都一点一点撞进他心里。
不知不觉中,段鹏不再只是想着还债。
他开始盼着,盼着自己能在这支部队里长久地待下去,把今后的日子都交给这片热土。
到了稻场,他一眼瞅见魏和尚,立刻挥手大喊:“和尚!这儿!这儿!”
李云龙听见了,侧头看了和尚一眼:“去吧,替我给老人家问个好。”
“哎!”和尚应得干脆,几步跑过去,先向段鹏母亲恭敬地打了招呼,然后在段鹏身边半米远的地儿坐下。
“段鹏,你那套拳脚挺地道啊,跟谁学的?”和尚笑着问。
段鹏咧嘴一笑:“我大伯教的。不过你也不差。”
魏和尚咧嘴一笑:“你这身手真不赖,咱俩交手一场,反倒成了知己,往后你就是我兄弟。在独立团里,我心里敬重的人不多,头一个是团长,再一个是为了救我连命都豁出去的赵政委,第三个就是三哥。可今天嘛,兄弟,我佩服的人里又多了一个,就是你。”
段鹏爽朗一笑:“行啊,那咱们从此就是自家弟兄。”
他忽然记起王风临走前的叮嘱,顿了顿,认真说道:“和尚,你把我当兄弟,我也拿你当自家人,有句话,我还是得讲。”
“说呗,有啥不好开口的!”
“留下来吧!咱们一块练兵,一块跟着团长杀鬼子,痛快!”
魏和尚一愣,新三团的气氛确实让他心里发热,可他很快摇头:“不成,我是团长身边的人,得随他回独立团。”
段鹏皱眉:“怎么,瞧不上我们这儿?”
“不是瞧不上,是我不能走。”
魏和尚语气坚定,“团长待我不薄,把我当亲兄弟看,我不能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撂挑子。兄弟,这话到此为止,再说,咱俩就别谈什么情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