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炷香后……饥饿驱使着他俩将王风包袱里爬动的木环虫和幼蝉猴尽数吞食，翻遍袋子再无一物，二人眼中却仍存几分不舍。
王风见状轻笑。
世间事往往如此，初次接触总觉可怕，实则跨过那道门槛，才发现所谓难熬不过心理作祟。
吃饱后的和尚与段鹏精神重振，和尚开口道：“三哥，没想到这玩意还挺香。”
王风点头：“这些东西，在野外能救命。关键时刻，它们比粮食还金贵。明日清晨我带你们认些山中可吃的虫子、蘑菇和野菜，每人必须亲自试吃一遍。只要过了第一回，往后便不再犯怵。”
“同时也要记清楚哪些不能碰——毒蛇、蜘蛛、蚊虫、蜈蚣、马蜂，全都得躲远点。万一遭了叮咬，应对之法也得心里有数。”
“要学的东西太多，可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没法细讲，只能把我所知的全倒出来，哪怕你们只记住个影儿，将来独自行动时想起来那么一句两句，也可能保命。”
段鹏与和尚听得发怔。
他们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训练，未曾想到背后竟藏着这般用心。
王风看穿二人茫然，笑了笑：“不说了，饭也吃了，天也黑了，今晚咱们就在这山里歇脚。”
和尚愣住。
“三哥，真要在这荒山野岭过夜？”
“怎么，不敢？”
和尚咧嘴苦笑：“上阵杀敌我从不含糊，可这深山老林，小时候听老人讲的故事可都瘆人得很。”
段鹏一拳砸过去：“你再胡咧咧，我就把你塞进树洞喂虫子。”
王风嘴角一扬，眼神里透出几分狡黠：“特战队员最重要的素质之一，是心如止水。哪怕毒蛇钻进袖口，蝎子爬上脖颈，战友倒在身旁，亲人在眼前断气，你也得纹丝不动。不能眨眼，不能抽搐，更不能暴露。你要像石头一样埋在土里，等敌人走到跟前，再突然暴起，一刀封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和尚刚才那句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今晚睡觉前，我再补一课——讲点故事。”
和尚和段鹏对视一眼，眼睛亮了。
讲故事？像是团里搞的那种热闹集会？
两人正闲得发慌，这下有乐子瞧了。
夜色悄然铺展，山林陷入一片沉寂。
树影在风中摇曳，枝叶摩擦发出细碎声响，仿佛低语，又似哀鸣。
冷风穿行于林间，卷起枯叶翻飞，整片山林宛如活了过来，带着阴森的气息缓缓收紧。
王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像从地底渗出：“今晚讲三个故事，《见鬼》、《洋娃娃》、《校墓处》。第一个，得从一个没有月光的晚上说起……”
风声骤紧，林间忽明忽暗。
清冷的月光偶尔洒落，照在王风脸上，半明半暗，神情如同幻影。
他的声音时断时续，听得人头皮发麻。
和尚和段鹏蜷缩着身子，呼吸都放轻了，仿佛真有看不见的东西正贴着耳根游走。
风越刮越狠，树影扭曲成怪形，像无数只手从地下伸出，朝他们抓来。
四野无声，唯有心跳在胸腔里狂撞。三人仿佛已被这片老林吞没，成了黑暗中的一部分。
天边刚泛出一点灰白，晨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王风脸上。
他睁开眼，静静坐起。
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和尚和段鹏衣衫不整，抱成一团，四肢交缠，活像两只滚进泥里的狗。
显然，昨晚听完故事后，俩人吓得直接搂着睡着了。
王风盯着他们，额角青筋跳了跳。
就在这时，和尚猛然睁眼，还没看清状况，本能地尖叫：“啊！鬼缠身！”抬手就是一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狠狠推开。
段鹏被砸得从梦中惊醒，腾地跳起，一看是和尚，立刻红了眼：“你疯了？打老子？”
两人糊里糊涂地扭打起来，草木乱飞，枯枝断裂声噼啪作响。
王风坐在原地，脸色铁青。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挑这两个人当突击队核心，花那么多心思训练，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一声怒喝炸响：“和尚！段鹏！”
“到！”
“到！”
两人瞬间僵住，喘着粗气对视，满眼惊疑。
和尚哆嗦着问：“段鹏？怎么是你……鬼呢？”
段鹏满脸无奈，“和尚，你这脑子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谁是鬼啊，你才像从坟堆里爬出来的。”
王风沉默不语。
不过几个荒诞离奇的故事，竟让两个平日胆大包天的汉子脸色发白。
和尚缩了缩脖子，委屈地瞅了王风一眼：“三哥讲的那些事儿太瘆人了，昨晚上漆黑一片，咱们又钻在这片老林子里，你也知道俺的底细，以前在庙里待过，天天念经超度亡魂，我师傅亲口说过，阴魂不散是真的，这世上真有鬼火游荡。”
段鹏啐了一口：“别他娘自己吓自己，老子走南闯北，刀口舔血，还怕个影子不成？”
可话虽如此，骨子里那份对未知的敬畏仍藏不住。
哪怕再硬气的人，在深山夜色中听见风吹草动，心头也会打鼓。
王风淡淡道：“人一断气，就什么都没了。佛门讲四大皆空，死了就是归于尘土，肉烂成泥，骨化为灰，百年之后连痕迹都寻不到。哪来的魂魄徘徊？所谓鬼魅，不过是人心作祟，编出来吓唬活人的玩意儿，压根没影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你们俩练得一身本事，拳能碎石，腿可断树，结果却被几个故事吓得坐立不安？这点胆量可不行。往后我打算每晚讲一个更邪乎的，专挑雷雨夜说，一人一间破庙，各自听着，不准串门。”
说完，他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落在段鹏和和尚眼里，像是野狼盯上了猎物。
和尚双手合十，连连摆手：“三哥，你要真疼俺，现在就给俺一枪痛快的吧！”
段鹏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显然已经被“鬼故事”三个字钉进了心里。
王风收起笑意：“闲话少说。今天先教你们认些山里的吃食，哪些能嚼，哪些碰了就得躺下等死。还有万一吃了毒蘑菇，或者被蛇虫咬了，该怎么自救——这些比听故事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