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过你的。”
苏清风将兔肉往前递了递。
王秀珍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兔肉。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苏清风的手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耳根瞬间红了。
“进……进来坐吧,外头冷。”她侧身让出一条路,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屋内比苏清风家暖和许多,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
里面煮着稀薄的玉米粥,几粒可怜的米粒在浑浊的汤水里沉浮。
王秀珍手忙脚乱地把兔肉放在案板上,又赶紧去搅动锅里的粥,生怕糊了底。
“我……我给你盛碗粥吧?”她背对着苏清风,声音有些发抖,“就是稀了点……”
苏清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木勺:
“我来吧,你去把肉切了,咱们中午吃顿好的。”
王秀珍站在原地没动,眼眶突然红了。
她飞快地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哽咽:“清风……这……这……”
“嫂子。”
苏清风停下刀,认真地看着她,“要不是你借枪,我也打不着这兔子。再说了……”
他指了指锅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粥,“你也不容易。”
王秀珍微微低着头,眼眶泛红。
她轻轻抬手抹了抹眼角,转身朝着橱柜走去。
那橱柜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漆面早已斑驳,柜门也有些松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王秀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橱柜的角落里摸索着。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小袋子,她轻轻将它拿了出来,捧在手里。
袋子被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小撮珍贵的白胡椒粉。
那胡椒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铁柱去年从公社换的,一直没舍得用。”
王秀珍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和回忆,“这玩意放兔肉里炖,那叫一个香。”
苏清风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接着走上前,伸出手,从王秀珍手中接过胡椒粉。
在指尖不经意间碰到王秀珍手的那一刻,两人都像触电般,身体微微一颤,迅速缩了一下手。
一时间,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变得格外安静。
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王秀珍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像熟透了的苹果。
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看苏清风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我去舀点水……”
说完,她匆匆忙忙地拎起水桶,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由于太过慌乱,她差点被门槛绊倒,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苏清风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最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踉跄着走出了门。
不能再出格了。
当王秀珍提着满满一桶水回来时,苏清风正站在灶台前,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王秀珍看到苏清风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
“怎么了?”
“家里盐没了,能给我点盐吗?”
王秀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有,有,你等着。”
她放下水桶,转身又走向橱柜,在另一个角落里翻找着盐罐。
不一会儿,她拿着盐罐走了回来,递给苏清风。
苏清风接过盐罐,感激地看了王秀珍一眼。
“要是能打到猎物的话,我就来给你送点。”
“清风,”王秀珍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天……明天你还上山吗?”
苏清风抬头,正对上她期待又忐忑的眼神。
他点点头:“上,趁着有枪,多打点东西。”
“那……那我明天给你烙两张饼带上吧?”王秀珍的脸在灶火的映照下红扑扑的,“空着肚子上山可不行……”
苏清风望着她被热气熏红的脸颊,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敢情好。等我打着大东西,咱们一起吃。”
“好。”
……
西河屯被大雪严严实实地覆盖着。
凛冽的寒风在村子里肆意咆哮,吹得树枝“嘎吱嘎吱”作响。
苏清风端着盐罐和那包珍贵的胡椒粉回到厨房,冷风趁机从门缝里狡黠地钻进来。
他赶紧用后背紧紧抵上门,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那手指被冻得通红,像几根胡萝卜。
“雪儿,等着啊,哥这就给你炖肉汤。”苏清风轻声说道。
苏清风把兔肉和那些宝贝似的内脏放进铁锅,又从水缸里打上一盆冷水。
“哗啦”
一声倒进锅里。
水面上立刻浮起细小的血沫。
苏清风赶忙烧柴火,烧柴可是门技术活。
不过难不倒苏清风。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得把沫子打干净……”
他小声嘀咕着,拿起木勺,轻轻地、仔细地撇去浮沫。
水渐渐沸腾,肉香混着白胡椒的辛香在屋里弥漫开来。
那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勾着人的鼻子,让人垂涎欲滴。
这时,院门外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清风哥!”
铁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还带着奔跑后的喘息,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
“进来吧,门没闩。”
苏清风头也不抬地继续搅动着锅里的肉汤,眼睛紧紧盯着锅里。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铁蛋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小脸冻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怀里却紧紧抱着个沾着泥土的白萝卜。
那萝卜足有小孩胳膊粗,顶端还带着几片蔫黄的萝卜缨子。
“爷爷……爷爷让我送来的。”铁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翻滚的肉块,不自觉地咽着口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说……说炖汤放萝卜最甜……”
苏清风接过还带着地窖寒气的萝卜,心里一暖。
这年头,谁家地窖里藏着的都是救命粮,赵大爷这是把压箱底的存货都拿出来了。
他拍了拍铁蛋的小脑袋,笑着说:“行,过一会你再来,哥给你留块最肥的肉。”
铁蛋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兴奋地跳了起来:“真的?我都……都半年没尝过肉味了!”
说完像是怕他反悔似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连门都忘了关。
冷风呼呼地往屋里灌,苏清风赶紧关上门。
他麻利地给萝卜削皮,菜刀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萝卜切成滚刀块下锅,在乳白色的汤里沉沉浮浮,渐渐变得透明,像一块块晶莹的玉石。
肉香越来越浓,混着萝卜的清甜,勾得人胃里直泛酸水。
“慢慢炖着吧,待会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