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凌玄再遇顾盼，查问灵根来源
那道神识如同一根无形的冰针，自极远处的山巅刺来，精准地扎在顾盼的感知中，一触即收。
没有杀意，却带着一种勘破万物的威压与审视。
顾盼的身体瞬间僵住，刚刚因突破而沸腾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被冻结。
是凌玄！
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凌霄宗仙尊，这京城内外，再无第二人能有如此恐怖的神识。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顾盼提起体内刚刚充盈起来的灵力，身形一晃，便要化作一道残影遁入更深的密林。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前方的空间便如水波般微微一荡。
一道白衣身影，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还是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还是那双淡漠得仿佛能映照出世间一切罪恶的眼眸。凌玄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而沉重。晚风停了，虫鸣也消失了。
顾盼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与他之间，隔着不过三丈的距离。但这三丈，却像是凡人与天神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凌玄的目光，先是落在顾盼身上，在她那刚刚突破至筑基三层的气息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半分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随即，他的视线越过顾盼，望向她身后那片幽深的林子。
“林中深沟，躺着一个清虚宗的弟子，叫张明。”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黄品金灵根，筑基二层。如今，丹田破碎，灵根枯萎，已成废人。你做的？”
顾盼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刚刚从张明那里得来的金色长剑，体内的冰、土、金三系灵力暗暗流转，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承认，是自寻死路；否认，是自欺欺人。
她的沉默，在凌玄眼中，便是默认。
“我曾警告过你。”凌玄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近似于失望的冰冷，“此等吞噬他人根本的邪道，有伤天和，必遭反噬。你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顾盼闻言，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荒谬的怒意。
邪道？有伤天和？
当顾雪薇和主母挖她灵根、取她心头血的时候，天和在哪里？当她被扔在猪圈旁，受尽欺凌与折磨的时候，天道又在哪里？
这个男人，高高在上，审判着她这个在泥沼里挣扎求生的人，却对真正的罪恶视而不见。
她抬起眼，迎上凌玄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仙尊说教完了？说完了，就请让路。”
凌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见过无数人，有穷凶极恶的魔头，有野心勃勃的枭雄，也有虔诚向道的修士。但像眼前这个女子这般，明明修为弱如蝼蚁，却敢用如此眼神看他的人，还是第一个。
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敬畏，只有一片荒芜的冷漠和尖锐的讥诮。
“看来，不让你彻底清醒，你是不会明白自己走上了一条怎样的绝路。”凌玄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对一个冥顽不灵的晚辈，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顾盼，凌空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炫目的光效。
顾盼只觉得周身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实质。四面八方，一股无形却无可抵挡的巨力挤压而来，仿佛要将她连同她所在的空间，都碾成最细微的尘埃。
她体内的三系灵力在瞬间被引爆，疯狂抵抗着这股压力。
“冰壁！”
“地笼！”
厚重的冰墙在她身周层层叠叠地浮现，坚硬的岩石从地面升起，构成一个封闭的囚笼，将她护在其中。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咔嚓——
冰墙如同脆弱的玻璃，在一瞬间布满裂纹，然后轰然碎裂成漫天冰晶。
轰隆——
岩石构成的地笼，连一息都未能坚持，便被那无形的力量直接压成了齑粉。
顾盼闷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这就是仙尊的实力？
仅仅是一指，便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你的灵根，从何而来？”凌玄的手指并未放下，那股禁锢天地的力量依旧笼罩着顾盼，他再次开口，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这种吞噬之力，并非人间之法。说出它的来历，我可留你一命，将你带回凌霄宗镇压，洗去你的魔性。”
带回凌霄宗镇压？说得真是好听。
顾盼很清楚，一旦落入他手，自己最大的秘密便会彻底暴露。届时，她不会是什么需要“洗去魔性”的弟子，而是一只被放在案板上，任人研究、解剖的白鼠。
她的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想要？”顾盼抹去嘴角的血迹，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却疯魔的笑容，“那你自己来拿！”
话音未落，她竟是主动放弃了所有防御，将体内属于金灵根的全部力量，灌注于手中的长剑之上。
嗡——
金色的长剑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一道凝实无比的金色剑芒吞吐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逆流而上，直刺凌玄的眉心。
这是她能发出的，最强的一击。
面对这困兽犹斗般的反击，凌玄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讶异。
他讶异的不是这一剑的威力，而是这一剑中所蕴含的，那种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屈指一弹。
叮！
一声音节清脆的碰撞。
那道足以斩断山岩的金色剑芒，在距离他眉心尚有三尺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剑芒寸寸崩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而顾盼，也因为灵力反噬，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禁锢她的力量，陡然增强。
她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要结束了吗？
不甘心……
她还没有夺回自己的灵根，还没有让那对母女血债血偿，还没有找到母亲的下落……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一直沉寂的黑色古戒，毫无征兆地，亮了。
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微光，而是一种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一股古老而霸道的、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从戒指中轰然爆发！
这股气息，带着一丝魔性的威严，又有一股源自上古的苍凉。它一出现，便与凌玄那禁锢天地的仙家灵力，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
嗤——
仿佛滚油遇上了沸水。
凌玄布下的那道无形屏障，在这股漆黑气息的冲击下，竟是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凌玄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
“这股气息……是‘噬灵戒’！”
他失声低语，像是看到了什么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
就是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那股禁锢着顾盼的力量，出现了刹那的松动。
顾盼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压榨出来，身形化作一道血色的电光，不顾一切地朝着远方遁去。
“想走？”
凌玄回过神来，眼中神光一闪，一步踏出，便要追上去。
可他刚要动身，那枚黑色古戒上爆发出的漆黑气息，却猛地化作一道扭曲的漩涡，非但没有追击顾盼，反而朝着他当头罩下。
凌玄眉头一拧，不得不停下脚步，挥袖一扫。
一道浩瀚的白色灵光，如天河倒卷，与那黑色漩涡撞在一起。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林间炸开，狂暴的气浪将方圆数十丈的树木尽数摧折。
待到光芒散尽，那道黑色漩涡已经消失无踪，而顾盼的身影，也早已消失在了夜幕的尽头。
凌玄站在一片狼藉的林间，没有再追。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方才与那黑色气息碰撞的掌心，竟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而霸道的力量，正在试图侵蚀他的仙灵之气。
他心念一动，便将这丝异种能量轻易抹去。
但他脸上的震惊，却久久未能平复。
“真的是‘噬灵戒’……传说中，上古魔界遗落的至宝，竟真的存在。”
他想起宗门典籍中，关于这枚戒指的零星记载。也想起了三百年前，他那位惊才绝艳、却离奇失踪的师叔。
师叔失踪前，追查的，正是与“噬灵”有关的禁忌之术。
而方才，在那枚戒指爆发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与师叔的本命法宝，极为相似的、同根同源的气息。
难道，师叔的失踪，与这枚戒指有关？
而这个叫顾盼的女子，她又是如何得到这枚戒指的？
一个又一个谜团，浮上心头。
凌玄的目光，望向顾盼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原本，他只是想将一个误入歧途的晚辈，带回正道。
但现在，事情，似乎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执法者，而变成了一个身处谜局之中的……探寻者。
“顾盼……”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无论如何，他必须再找到她。不仅是为了那所谓的“天道正义”，更是为了查清，那段被尘封了三百年的宗门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