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听不出什么破绽。
但唐勿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
她想起了唐侑以前偶尔在她脑海里念叨过的只言片语,关于蝴蝶忍为了复仇,对自己身体所做的那些危险改造……好像是注射了紫藤花毒。
虽然唐侑说得不清不楚,唐勿自己也一知半解,但她知道蝴蝶忍最后会死。
她没有追问蝴蝶忍为什么不参加训练,而是话锋一转,直视着蝴蝶忍,语气带着罕见的认真:
“忍小姐,”她轻声问,“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蝴蝶忍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紫色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是惊讶,还是一丝被看穿的无措?
但那变化太快,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很快重新挂上笑容,甚至比刚才更加明媚,却莫名让人觉得像是在强撑: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很好哦。只是最近稍微有点劳累而已。”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转身继续整理药材,背对着唐勿,声音依旧轻柔,“不用担心我,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训练吧。排在最后一位,压力可不小呢。”
唐勿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知道自己触及了对方不愿多谈的领域。
蝴蝶忍显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当她隐约知道对方可能正独自承受着什么的时候。
“……嗯,我知道了。”
唐勿低声应道,“那你……多注意休息。”
她没再多说,默默退出了药房。
唐勿的身影消失在药房门口,脚步声渐行渐远。
蝴蝶忍维持着整理药材的姿势,背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脸上那强撑的明媚笑容一点点褪去,最终化为一片沉静。
她紫色的眼眸低垂,落在手中那株干燥的紫藤花上,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花瓣。
“身体还好吗……”
她低声重复着唐勿刚才的问题。
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刚才流露出的不是随口一问的关切,而是带着某种……了然和担忧。
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仅仅是出于对同僚的普通关心?
蝴蝶忍的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唐勿她身上种种难以解释的特质,以及她那个同样神秘、却许久未曾出现的“弟弟”唐侑……
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知道她这具身体早已被紫藤花毒浸润,知道她为了向鬼复仇,早已将自身化为一件一次性的武器?
这个念头让蝴蝶忍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一直将自己的秘密守护得很好,目前只告诉了四个人……岩柱、主公、珠世、香奈乎。
她并非不信任唐勿,只是……这终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她低头,发现是那干燥的紫藤花枝上的尖刺不小心扎破了指腹。
一滴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在苍白的指尖上格外醒目。
她看着那点殷红,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不想死啊。)”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尖锐地刺破了一直以来被复仇和职责层层包裹的心防。
怎么会想死呢?
蝶屋还有那么多需要救治的队员,香奈乎那孩子还需要她的引导,姐姐未尽的责任还扛在她的肩上……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未曾看过的风景,那么多未曾体会过的温暖。
她也想看着鬼杀队最终胜利的那一天,想看到夜晚之下不再有鬼影幢幢,想卸下肩头的重担,或许……也能像普通人一样,拥有平凡却安宁的生活。
可是……
她轻轻擦去指尖的血珠,将那株紫藤花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可是,有些路,明知道尽头是深渊,也必须走下去。
为了姐姐,为了那些被鬼残害的无辜之人,也为了……终结这持续了千年的悲剧。
她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是无数可能被拯救的未来。
这份重量,让她无法退缩。
蝴蝶忍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那短暂的脆弱已被重新压回深处,只剩下如常的温柔与坚定,尽管那温柔之下,是无人能窥见的、冰冷的决绝。
她继续整理着药材,动作依旧优雅从容。
唐勿在蝶屋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消化着从蝴蝶忍那里感受到的异常,一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着能不能碰巧遇到炭治郎,把道歉的事儿给了了。
正当她探头探脑地往康复训练室那边张望时,一阵轻微的扑翅声传来。
她抬头,看见自己的鎹鸦正安静地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歪着头看着她。
这只鎹鸦和它的主人一样,似乎都有些非主流。
它不像其他鎹鸦那样聒噪急躁,总是安安静静的,飞起来也没什么声音,眼神平静得甚至有点佛系。
但是看人的眼神有点看傻逼一样。
“嘎。”
它轻轻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唐勿看着它,想起自己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没怎么见到这家伙的影子,心里的那点郁闷顿时找到了发泄口:
“哟,还知道回来啊?”
她双手叉腰,瞪着那只黑鸟,“一天到晚跑哪儿去了?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只鎹鸦了……你看看人家炭治郎的鎹鸦,多敬业,天天跟着他,‘嘎嘎嘎’地传达指令,存在感多强,你能不能学学?”
鎹鸦依旧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说:哦。
唐勿被它这反应噎了一下,正准备再数落几句,却见鎹鸦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声音也是温柔清晰的,不像其他鎹鸦那么尖锐:
“传令。基于柱指导训练安排调整,目前尚未开始特定柱训练的队员,可自行选择提前前往水柱继子唐勿处,接受预备训练。”
“啊?”
唐勿瞬间僵住。
不是……等等,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准备在最后关头接手一群被各路大佬蹂躏得只剩半口气的“残兵败将”,到时候随便糊弄一下……啊不,是进行一些温和的恢复性训练就行了。
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还是“自行选择”?!这岂不是意味着,来的队员可能精神饱满、充满期待?!她拿什么来训练这些状态完好的人啊?她那套“不怕疼”理论吗?
还是现场表演一个树叶穿木桩?
“不、不是……”
唐勿有点结巴地对着那只依旧淡定的鎹鸦,“这……这命令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就……靠前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鎹鸦歪着头,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鄙夷?
唐勿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这可是自己的鎹鸦,怎么会鄙夷自己呢?
“命令无误。”它用那平缓的语调重复,“队员可自行前往。”
说完,它不再理会陷入混乱的唐勿,拍拍翅膀,再次悄无声息地飞走了,留下唐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唐勿站在原地,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变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