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二月初。
曹嫔(曹琴默)近来寝食难安。她本就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端妃近日看似深居简出,但那种隐藏在平静下的蠢蠢欲动,以及偶尔投向温宜时那种过于热切又迅速掩饰的眼神,都让她脊背发凉。
联想起端妃早年失子且再难生育的旧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端妃想要她的温宜!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温宜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在这吃人后宫唯一的指望。她位份不高,家世不显,若端妃真起了杀母夺子之心,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寻找一座足够稳固的靠山。后宫几座大山:皇后、华贵妃、势头正猛的莞贵人(甄嬛),甚至……病弱的端妃本身(若能稳住她或许更好,但风险太大),她必须谨慎选择,投石问路。
曹嫔首先将目标锁定在皇后宜修。中宫皇后,名正言顺,若能得她庇护,最为稳妥。她精心准备了一份厚礼,主要是给四阿哥的文房四宝和给皇后的滋补药材,择日前往景仁宫请安。
她言辞恳切,先是赞颂皇后治理六宫辛劳,又表达了对四阿哥学业进步的敬佩,最后才小心翼翼提及温宜,说公主近日有些咳嗽,心中焦虑,言语间透露出作为母亲的无助和对皇后威望的依赖。
宜修端坐上位,静静听着,目光平静无波。她自然明白曹嫔的来意。曹嫔聪明,但这份聪明也意味着不易掌控,且与丽嫔曾有旧谊(虽然后来疏远)。眼下端妃的矛头似乎更指向咸福宫,她不愿过早将曹嫔和温宜这显而易见的“靶子”揽入怀中,分散注意力,也可能打草惊蛇。
她收下礼物,温和地宽慰了曹嫔几句,嘱咐她好生照顾温宜,并赏下一些宫中的上好药材,但对于曹嫔暗示的“投靠”之意,并未给予明确回应,只道:“后宫姐妹皆是一体,曹嫔若有难处,本宫自然不会坐视。安心照顾好公主便是。”
态度慈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划清了界限。曹嫔心中失落,但也知皇后心思深沉,不敢再多言,恭敬退下。
投靠皇后未果,曹嫔又将目光投向风头正劲的莞贵人甄嬛。甄嬛圣眷优渥,且与沈贵人交好,势头强劲。她寻了个由头,带着新得的几样精致绒花前往闲月阁拜访。
甄嬛客气体面地接待了她。曹嫔言语间极力奉承甄嬛的才情与气度,并暗示若能得莞贵人照拂,她与温宜必将感恩戴德。甄嬛何等聪慧,立刻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她如今虽有意靠近皇后阵营以自保,但根基未稳,且曹嫔与丽嫔过往甚密,突然来投,是真心还是陷阱?她不愿卷入不明不白的纷争。
甄嬛笑着婉拒了曹嫔的“好意”,道:“曹姐姐说笑了,姐姐资历远在妹妹之上,温宜公主又得皇上疼爱,何须妹妹照拂?倒是妹妹初入宫闱,许多事还需向姐姐请教呢。”一番话滴水不漏,既抬高了曹嫔,又明确划清了界限。
曹嫔走后,甄嬛立刻与前来议事的眉庄提及此事。眉庄蹙眉道:“曹嫔此人,心思活络,突然示好,恐非吉兆。嬛儿你回绝得好,如今我们不宜节外生枝。”两人对曹嫔的动机心生警惕。
曹嫔也考虑过华贵妃世兰。
华贵妃圣宠不衰,性子直率,若得她庇护,或可免于阴谋算计。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自己否决了。
华贵妃与皇后关系亲密是众所周知的事,自己刚被皇后婉拒,转而投靠华贵妃,无异于打皇后的脸。且华贵妃性子喜怒无常,自己未必能揣摩得当,风险太大。这条路,几乎行不通。
走投无路之下,曹嫔甚至想过能否向同样有孩子的咸福宫靠拢?但安陵容和敬妃自身正紧绷着神经防备可能存在的威胁,且与她素无交情,怎会轻易接纳她这个“麻烦”?此路更是壁垒森严。
曹嫔的几次试探,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虽激起些许涟漪,却未能撼动任何一方的心防。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而这一切,并未完全逃过端妃的耳目。她得知曹嫔四处活动试图寻找靠山后,只是冷冷一笑:“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心虚无助。等她知道无处可依时,便是本宫出手的最佳时机。”在她看来,曹嫔的挣扎,反而加速了她计划的进程。
剪秋将曹嫔近日动向报与宜修。宜修捻着佛珠,沉吟片刻道:“她倒是敏锐,嗅到了危险。可惜,时机不对,本宫眼下不宜为她吸引火力。”她并非不想收服曹嫔这颗棋子,但需在解决端妃这个更大隐患之后,或者至少在她完全掌控局面之时。现在插手,只会让水更浑。
“让人留意着曹嫔和端妃那边的动静即可。至于曹嫔……让她再慌一慌,未必是坏事。”宜修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有时,绝望中伸出的援手,才更显珍贵。
深夜,曹嫔被噩梦惊醒,梦中端妃狞笑着抢走了哇哇大哭的温宜。她猛地坐起,冷汗涔涔,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旁熟睡的女儿。
温宜睡得香甜,小脸粉扑扑的,呼吸均匀。曹嫔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传来的温热和心跳,恐惧才稍稍平息。她轻吻着女儿的额头,泪水无声滑落。
“温宜,娘的命根子……娘绝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绝不会……”她低声发誓,眼中闪烁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母狼般的凶光与坚定。
为了女儿,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份强烈的母性,或许将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