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婷又是深夜才归。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酒气和欢愉后的慵懒疲惫，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意犹未尽的笑意，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她踢掉高跟鞋，随意地将名牌手包扔在玄关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似乎完全没在意是否会吵醒可能已经休息的人。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赵志强就坐在灯影笼罩不到的沙发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无声无息。
王雨婷趿拉着拖鞋往里走，直到快走进客厅才隐约看到黑暗中坐着个人影，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嘟囔：“吓死人了！坐那儿装神弄鬼的，怎么不开灯？”
她顺手按亮了客厅的主灯。
刺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也清晰地照出了赵志强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深不见底，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若是平时，王雨婷或许会察觉出异样，但今晚她心情似乎很好，加之酒精的作用，让她懒得去深究赵志强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又为什么是这副样子。她只觉得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格外碍眼，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神经。”她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一句，只觉得他是在为昨晚的事情继续闹脾气，这种冷战和甩脸色的行为让她极其反感。
不过，既然他不吵不闹，她也乐得清静。她此刻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卸掉妆容，躺在床上回味今晚的甜蜜，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
于是，她像绕过一件碍眼的家具一样，看也没再多看赵志强一眼，径直走向卧室，嘴里还哼起了刚才没哼完的小调。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赵志强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只有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攥得发白，微微颤抖着。刚才那一刻，看着王雨婷那副春风得意、浑然不觉的模样，一股暴戾的怒火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让他想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逼问出所有的肮脏细节。
但他死死忍住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他需要更周全的准备，需要一击必中的把握。
这一夜，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人，一个沉浸在偷情的余韵中酣然入睡，一个则在客厅的沙发上睁眼到天明，眼底一片冰冷的死寂和疯狂滋长的恨意。
第二天一早，王雨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精心打扮后，又心情颇好地出门了，甚至没问赵志强一句关于他母亲病情的话。
她刚一离开，赵志强也立刻行动了起来。他先给公司打了个电话，以母亲病情需要紧急处理为由请了一天假。然后，他联系了孙佳明。
电话里，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低沉，只简单说了一句：“佳明，有急事，老地方见，必须来。”便挂断了。
半个小时后，城郊一家环境清幽、私密性很好的茶室包间里。
孙佳明推开包间门，看到赵志强第一眼时就吓了一跳。几天不见，赵志强像是换了个人，憔悴得脱了形，眼窝深陷，脸色灰败，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近乎偏执的冰冷火焰。
“强子，你怎么……”孙佳明的话还没问出口。
赵志强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推到了他面前，屏幕亮着，上面是几张清晰的照片——暧昧的聊天记录、亲密的合照、转账记录。
“你看吧。”赵志强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的颤抖。
孙佳明疑惑地拿起手机，低头看去。
几秒钟后，他的脸色骤然变了。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滔天的愤怒！
“这……这他妈……”孙佳明猛地抬起头，因为极致的愤怒，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王雨婷她？！还有李哲远那个王八蛋？！他们竟然敢？！”
他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胸膛剧烈起伏着，看向赵志强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痛和暴怒：“操他妈的！这对狗男女！强子！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这……”
作为律师，他见过太多离婚官司里的龌龊事，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最好的兄弟身上，那种冲击和愤怒是完全不同的。
赵志强闭上眼，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昨晚如何发现电影票根、如何找到手机、如何看到这些内容的过程，声音低沉而破碎地叙述了一遍。包括那五万块的转账，和他母亲病危求救被拒的对比。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开血淋淋的伤口。
孙佳明听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找那对男女算账。
“离！必须离！这婚必须离！一刻都不能拖！”孙佳明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激动。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职业本能开始压过个人情绪。他重新拿起手机，仔细地、一张张地翻看那些照片，眉头紧锁。
“强子，”半晌，他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这些聊天记录和照片，作为证据很有力，但是……从法律举证角度来说，还不够万无一失。微信记录可以被删除篡改，照片来源也可能被质疑是你偷拍合成。尤其是这种一方偷偷取证的情况，法庭上对方很可能会抓住这一点攻击证据的合法性。”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语气严肃而认真：“听我说，你现在必须冷静，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要比以前更‘正常’。”
“然后，”孙佳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想办法，在不违法的情况下，拿到更硬的证据。比如，如果能录到她亲口承认出轨、或者承认那笔五万块是转给李哲远而不是用于正当用途的录音。或者，找到更直接的银行流水、更露骨的亲密照片、视频等。经济往来方面，如果能证明她长期、大额地将你们夫妻共同财产转移给李哲远，那在财产分割上，你将占据绝对主动，甚至可能让她少分或者不分！”
作为律师，孙佳明瞬间就为好友规划出了最有利的博弈策略。
赵志强认真地听着，好友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部分冲动，却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前路的艰难和必须的算计。
他眼中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沉静，也更加决绝。
“我知道了。”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拿到更多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