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还带着兴奋的颤音:那鬼胎长得跟个肉球似的,全是眼睛......
汉卿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在他耳边轻声数:一、二、三......
话音未落,陆明远就瘫软下来。
让我来。
李莫言醋意大发,一把将人扛上肩,另一只手紧紧搂住汉卿的腰,你消耗太多灵力,得好好休息。这人交给我便是。说着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海风呼啸而过,汉卿坐在龙背上,看着下方被兽爪拎着的陆明远,忍俊不禁:阿水,你就不能轻点?别将人给捏骨折了。
他皮糙肉厚,抗造。送完他,我们赶快回扬州城,有惊喜。巨龙发出低沉的轰鸣,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抱紧了,我们加速!
青州城的百姓正在欢呼着抱在一起庆贺雨停,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地砸在巡逻的王二身上。
哎哟!
王二疼得跳起来,摸着屁股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
他刚要踹上一脚,瞥见那人官服上的补子,吓得脸色煞白,青?青天大老爷!
他手忙脚乱地将人翻过来,看着陆明远焦黑的脸,倒抽一口冷气,我的爷,您这是遭天打雷劈了?哎呀咋黑成了这样,这是太累睡过去了嘛?小的这就背你回去洗漱。说着直接将人的手臂拉着扛上了肩头,拖着人儿往府里赶。
远处屋顶上,汉卿看着这闹剧直摇头:瞧这冒失鬼,哪有这样背人的,明远不被拉骨折了才怪。
李莫言轻笑一声,揽着爱人跃下屋檐:随他去吧,我们的重头戏还在扬州。
扬州城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叫卖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但昔日熟悉的面孔早已不在,唯有那蜿蜒的护城河,还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汉卿被李莫言拽着在人群里左冲右突,长发随着奔跑的惯性扫过脸颊,眼角余光里尽是晃眼的街景。
熟悉的市井烟火气里,又掺着些说不出的新奇。
他踉跄着跟上,语气里带了点被拽得发飘的无奈:“阿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再跑下去,我这头发都要缠成乱麻了。”
李莫言回头时,特警制服的肩章在阳光下闪了闪,嘴角勾着抹狡黠的笑:“急什么?到了那儿,保准让你挪不开眼。”
这画面实在扎眼:
穿特警制服的硬朗男人,拽着个长发飘飘的清秀美男在人群里穿梭,活像幅混搭了警匪片与古早言情的插画。
路人的目光像粘了胶,汉卿被看得耳尖发烫,压低声音嘟囔:“先把你这身衣服换了成不?跟穿了身反光板似的,整条街都盯着咱们呢!”
“快了快了,拐过这个胡同就到。”
李莫言头也不回,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
第三个胡同口一拐,两人猛地顿住脚步。
眼前是条五彩斑斓的巷子,墙头上爬满缠枝莲纹样的彩灯,巷子口那块牌匾尤其扎眼。
琉璃碎石拼出的“彩衣巷”三个大字,在周遭灰扑扑的老街区里,亮得像块刚从龙宫捞出来的宝贝。
汉卿瞪圆了眼,指着巷子两边的铺子直咂舌:“这……这整条街不会都是你折腾出来的?也太招摇了吧?”
可不是招摇么?
左边铺子外挂着水红色的西域绸裙,裙角缀着叮当作响的银铃。
右边挂着月白的唐式圆领袍,腰间系着明黄的玉带。
再往里瞧,还有粉蓝的宋式襦裙,领口绣着缠枝牡丹,风一吹,满巷子的绸缎哗啦啦作响,混着商贩的吆喝声,热闹得像把全天下的颜色都揉在了这儿。
李莫言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眼里的笑意漫出来:“这是当初给你备的嫁妆之一。走,里头的惊喜才叫真格的。”
“东家回来啦!”
一声洪亮的吆喝从账房里钻出来,老管家顶着副厚眼镜框探出头,镜片后的眼睛在看到李莫言的制服时亮得惊人,“小毛儿,把新做的那身霓裳给美人苑送去!”
“小李子,快出来,将东家这一身给锁牢了,这帅的离谱的成衣就按样式儿上。”
话音刚落,裁缝铺里窜出个半大少年,皮尺在腰上晃悠,手里还捏着画粉,对着李莫言隔空比划了几下,唰唰几笔就把制服的样式画在了纸上:“老爹,东家这新款绝了!下期限定就它了,我这就裁布!”
汉卿瞅着这阵仗,突然福至心灵:“美人苑?不会是你藏的第二份惊喜吧?”
“答对了。”李莫言拉着他往里走,路过一扇窗时,对着里头探出头的老头喊,“财叔,那衣服腰身大了半码,改改再送。”
“再改就跟姑娘家的水蛇腰似的了!您这是……”
财叔的话卡在喉咙里,视线落在汉卿身上,那双打量布料的眼睛突然亮了,麻利地改口,“小毛!把成衣拉回来!腰改小半码,肩宽缩半公分,亵裤腰改小一码,洗干净了再送!”
“得,白跑一趟!”推衣架的小毛一个急刹车,嘟囔着往回拐。
汉卿望着巷子深处,总算明白什么叫“这世界的龙都爱亮晶晶的东西”了。
那座“美人院”的牌匾足有两米宽,宝石拼出的三个字闪得人睁不开眼,旁边还嵌着朵栩栩如生的山茶花,花瓣上的碎钻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汉卿指尖还捏着李莫言制服的袖口,听着这话,眉梢轻轻挑了挑:“蓄谋这么久?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临时起意。”
他目光往巷深处瞟了瞟,又绕回刚才的疑惑,“那陆美人呢?我翻陆家游记时,见那跟我有九分像的男子身边缠着条小龙,那龙脖子上宝石闪的光,跟你这巷子里的宝石一个路数,总不能是巧合吧?”
李莫言喉结滚了滚,握着他的手突然收紧,指腹蹭过他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
“是我。”
他声音压得低,带着点涩意,“美人是失忆前的你。那时候你为我……”话
没说完,眼眶先红了,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砸在汉卿手背上,滚烫的。
他猛地把人往怀里按,特警制服的硬肩章硌得汉卿锁骨发疼,却听得他带着哭腔闷声道:“是我混蛋,记不住你的好,总让你落进那些麻烦里……”
汉卿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抬手拍了拍他后背,隔着层布料,都能摸到他紧绷的肌肉。
“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子?”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指尖擦过他脸颊的泪,“画里的人影看着眼熟时,我就该猜到些什么了。过去的事,再提也没意思。”
他挣了挣,从他怀里探出头,眼尾扫过那扇雕着缠枝纹的木门,“你不是说有惊喜?再磨蹭下去,我可要自己进去了。”
李莫言这才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把脸,眼底还泛着红,嘴角却已经咧开:“哪能让你自己走?”
他拽着汉卿的手腕就往门里冲,跑起来时,制服的衣角扫过地上的琉璃碎片,溅起一串细碎的光,“里面的东西,保管比这条巷子还合你心意!”
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时,一股清甜的香气先撞进了怀里。
是熟透的桃香混着山茶花的馥郁,暖融融地缠在鼻尖。
汉卿抬眼一瞧,当即愣在原地。
院落中央那棵桃树竟比记忆里老宅后院的还要粗壮,枝桠像龙爪般张向天空。
沉甸甸的桃子把枝条压得弯弯垂垂,粉白的果皮上还挂着层细绒,被廊下罩灯的柔光一照,透着蜜似的光泽。
几只灰羽雀儿落在枝头,正歪着头啄食桃尖的甜汁,见人来,扑棱棱惊飞起来,带落几片嫩粉的花瓣。
树周的花圃里,山茶花正开得热闹。
朱砂红的花瓣裹着金蕊,雪白玉色的瓣边泛着淡淡的粉晕,还有几株罕见的墨色山茶,在夜色里像浸了油的绸缎。
晚风拂过,花瓣簌簌落在鹅卵石铺就的过道上,那八卦图案的纹路被灯光染得温润,青灰石子缝里还嵌着细碎的萤石,踩上去时,脚底能感觉到石头的微凉与圆润。
客厅里的景象更让人心头一跳,紫檀木八仙桌摆得端正,铜炉里燃着松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