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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船,从漆黑冰冷的海底一点点上浮。

最先恢复的是痛觉。一种弥漫性的、钝重的酸痛,从四肢百骸深处渗出,尤其是肩膀、后背和双臂,仿佛被巨轮反复碾压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喉咙和鼻腔里充斥着沙尘的干涩和血腥气。

然后是听觉。风声。不再是之前毁灭性的咆哮,而是低沉的、持续的呜咽,卷着细沙刮过岩石的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

最后是触觉。粗糙的帆布紧贴着皮肤,沉重地压在身上。身下是冰冷而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怀里抱着一个坚硬的、有棱角的物体,被层层包裹着,但依旧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规律的温热……或者说能量脉动?

咚……咚……咚……

这个感觉瞬间刺破了昏沉的迷雾!

observer!

记忆的碎片猛地炸开——裂谷、金色的能量丝线、破损的钥匙、微弱的蓝光……

里克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视野依旧昏暗,但不再是完全的漆黑。他正蜷缩在一个狭窄的岩石裂隙深处,入口被一些碎石和那块厚重的帆布勉强遮挡着,但仍有一些顽固的沙尘从缝隙中钻进来,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外面,沙暴的威力似乎减弱了,但远未停息,昏黄的光线从缝隙透入,显示此时可能是白天。

他还活着。而且……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

那个用帆布和隔离箔片精心包裹的物体还在,静静地躺在他臂弯里。隔着 layers,那微弱的、规律的脉冲依旧清晰可辨,甚至……比他在裂谷底感受到时,似乎更稳定了一点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冲散了部分身体的冰冷和疼痛。他成功了。他把它带出来了。

但短暂的庆幸很快被现实的冰冷所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每一下都伴随着肌肉的抗议和关节的酸涩。他轻轻将包裹放在身边干燥的地面上,然后艰难地检查自身状况。

水壶里的水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混入了沙尘,显得浑浊不堪。压缩食物棒还剩两根,其中一根的包装在之前的攀爬中破裂,沾满了沙子。武器方面,守夜人给的高斯手枪还在,能量弹匣剩三个,但他自己的砍刀在传送中丢失了。医疗用品几乎耗尽,只剩几片止痛药和一小卷还算干净的绷带。

最糟糕的是定位仪和探测器。定位仪在剧烈的颠簸中彻底失灵,屏幕碎裂。多功能探测器的屏幕也有裂纹,勉强能开机,但显示的数据混乱不堪,精度大幅下降,而且能源指示灯已经泛红。

他彻底迷失在这片陌生的废土了。

饥饿、干渴、伤痛、迷失方向、缺乏补给、以及外面仍未停歇的恶劣天气……生存的危机如同冰冷的绞索,再次缓缓收紧。

里克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尘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拧开水壶,极其吝啬地抿了一小口浑浊的水,润了润如同砂纸般的喉咙,然后将剩下的水小心收好。他拿起那根包装破裂的食物棒,小心地刮去表面明显沾满沙子的部分,将里面还算干净的部分一点点啃掉,混合着口水艰难地咽下。胃部得到了些许安慰,但远未满足。

他必须想办法找到水源、食物,并确定自己的方位。

他看向那个安静的包裹。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安置observer?他不能一直抱着它行动,那太危险也太不方便。但更不能丢弃或者随意放置。

他仔细检查着这个临时容器。帆布和箔片提供了基本的物理保护和能量隔绝,但显然不够坚固。他需要更安全的东西。

忍着痛,他在这个狭小的庇护所里摸索。裂隙不深,除了一些碎石和干燥的苔藓痕迹,别无他物。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破损的装备包上。他将其拆开,取出里面相对完好的内衬纤维层,又撕下自己外套里相对干净的一部分布料。

他极其小心地、一层层地加固那个包裹。他用纤维内衬增加缓冲,用布料增加捆扎的牢固度,最后在外面再次套上破损的装备包外壳,做成一个可以双肩背负的、相对结实的行囊模样。他将包裹牢牢固定在这个自制行囊的中心位置,确保它不会在移动中晃动或碰撞。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气喘吁吁,伤处更是疼痛难忍。他吞下两片止痛药,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短暂地休息。

必须离开这里。这个裂隙能提供的庇护有限,而且没有资源。他必须趁着沙暴减弱,出去寻找生机。

他仔细聆听着外面的风声,判断着沙暴的强度。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入口处的碎石和帆布。

昏黄的光线涌入,伴随着依旧强劲的风沙。能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大约能看出百米左右的模糊景象。他正处在一片广阔的风化岩群中,巨大的岩石如同迷宫般耸立,地面是起伏的沙丘和裸露的岩层。

没有明显的地标,没有道路,只有无尽的风化和荒芜。

里克深吸一口气,将自制行囊背在背上,调整好重心,确保不会压迫到最痛的伤处。他握紧高斯手枪,猫着腰,钻出了裂隙。

风立刻裹挟着沙粒打在他脸上,他眯起眼睛,拉紧兜帽,开始艰难地跋涉。

他的目标很明确:寻找高地,试图辨别方向;寻找任何可能的水源迹象;寻找躲避处或可能的踪迹。

他在岩石迷宫中缓慢穿行,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沙中,体力消耗极大。他时不时停下,依靠在岩石背风面休息,并用那屏幕破裂的探测器勉强扫描周围。探测器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只能显示模糊的地形轮廓和背景辐射,偶尔能捕捉到远处小型变异生物的快速移动信号,但无法精确定位。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水壶越来越轻,体力也越来越差。绝望感再次悄然蔓延。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寻找下一个躲避处等待沙暴完全停息时,探测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随后屏幕上一个模糊的、断断续续的信号图案一闪而过。

那不像生物信号,也不是常见的辐射源。更像是一种……极其微弱且不稳定的能量读数,带着某种规律的脉冲。

里克的心猛地一跳。这种脉冲频率……

他立刻稳住探测器,不顾屏幕的闪烁和模糊,死死对准那个方向。

信号又出现了!非常微弱,而且似乎受到强烈干扰,但那种独特的脉冲模式,与他怀中那个包裹里传来的波动,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虽然频率和强度完全不同!

是另一个类似钥匙的装置?还是……observer的某种信号外泄?(虽然他已尽量隔绝)或者是“看守”能量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风险未知。但这是他迷失以来,发现的第一个非自然的、可能意味着线索的信号。

没有太多犹豫,里克朝着信号的大致方向前进。信号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指引着他深入岩石迷宫,走向一片更加崎岖的区域。

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坚硬,沙层变薄,露出更多黑色的、仿佛被灼烧过的岩层。空气中那股臭氧和金属加热后的奇怪味道似乎又隐隐可闻。

信号源似乎就在前方一片高耸的岩壁之后。

里克加倍警惕,握紧了手枪,小心翼翼地绕过高大的岩柱。

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并非他想象中的任何东西。没有坠毁的飞船,没有神秘的遗迹。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的中心,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不规则坑洞。坑洞的边缘呈现晶体化和熔融的痕迹,仿佛被极高的能量瞬间冲击过。坑洞内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而那股奇怪的臭氧味,正是从坑洞中弥漫出来的。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能量信号,就是从这坑洞深处传来的!

里克缓缓靠近坑洞边缘,谨慎地向下望去。黑暗。绝对的黑暗。但探测器上那诡异的信号却清晰了一些,仿佛在引诱他下去。

这像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冲击坑。是什么造成的?最近的吗?还是古老的?

那信号……到底是什么?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坑洞。等了很久,才听到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回响。

极深。

下去探索的风险极高。但信号的诱惑力同样巨大。

就在里克内心激烈斗争之时,他背上的行囊里,那个一直稳定传递着微弱脉冲的包裹,突然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那规律的搏动,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加速了一丝。并且,第一次,传递出一种……并非脉冲的、极其微弱而短暂的干扰波。

就像一颗冰冷的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触动,漏跳了一拍。

与此同时,坑洞深处的那个神秘信号,也同步地、骤然波动了一下!

里克猛地转过身,解下行囊,紧紧抱在怀里。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一下不寻常的波动。

不是错觉!

坑洞里的东西,和observer……或者说和这把破损的钥匙,存在着某种联系!

它是在呼应?还是在警告?

里克盯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坑洞,又看了看怀中仿佛“活”过来的包裹,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前路未知,危险重重。

但这一次,线索似乎自己找上了门。

他必须做出选择。是冒险深入这诡异的坑洞,探寻那可能与observer复苏相关的秘密?还是远离这明显不祥之地,继续在广袤废土上寻找更稳妥的生存机会?

风声呜咽,如同来自地底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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