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区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湿与都市的喧嚣。位于一条相对安静街道上的“蓝调音符”爵士酒吧，今晚却异乎寻常。下午时分，几辆黑色的雪佛兰Suburban悄然停靠附近，车上下来一群气质精干的亚裔和欧美裔男子，他们看似随意地散开，实则迅速控制了街道的几个关键出入口，并与提前抵达的凯文·米勒等人汇合。凯文携带着简单的设备，对酒吧内外进行了彻底的电子扫描，确保没有不该存在的监听装置。同时，林国栋和詹姆斯·威尔逊也对酒吧内部进行了安全检查，包括可能的爆炸物和隐蔽攻击点。
酒吧老板，一位头发花白、神色有些紧张的意大利裔老人，在陈志远温和但不容置疑的交涉下，提前“清场”并得到了足够补偿。此刻，酒吧内只剩下周陌一方的人员。
周陌坐在酒吧最里面一张宽大的皮质卡座里，姿态放松，手指轻轻摩挲着盛有琥珀色威士忌的玻璃杯壁。他身边只站着陈志远和安德烈·波波夫。陈志远负责情报沟通与记录，安德烈则以其丰富的经验评估着现场每一丝微妙的风险。赵铁柱和迈克尔·陈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守在酒吧唯一的入口内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即将进入的人。所有进入者，都必须经过他们严格的搜身。
晚上八点整，几辆老旧的凯迪拉克轿车停在了酒吧门口。以“主教”安东尼为首的蓝瘸帮谈判代表团到了。除了安东尼，还有“律师”达里尔、“屠夫”利昂以及四名看起来最为精悍的保镖。他们同样在门口被赵铁柱和迈克尔·陈拦下。
“抱歉，各位，规矩。”赵铁柱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利昂脸上刀疤抽动，似乎想发作，被安东尼用眼神制止。他们配合地抬起手臂，接受了检查。确认没有携带枪支和利器后，才被允许进入酒吧内部，那四名保镖被要求留在门厅区域，由汤姆·哈迪和迈克尔·陈“陪同”。
安东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他带着达里尔和利昂，走向周陌所在的卡座。当他看到端坐其中、年轻得过分却气度沉稳的周陌时，眼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就是这个年轻人，让纵横洛杉矶的蓝瘸帮焦头烂额？
“周先生？”安东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
周陌抬了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的笑容：“安东尼先生，请坐。这位是我的助理陈先生，这位是安全顾问波波夫先生。”
安东尼三人坐下，达里尔将一个沉重的皮箱放在脚边，利昂则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周陌和他身边的人，尤其是同样眼神冰冷的赵铁柱和迈克尔·陈。
“周先生，久仰。”安东尼开场，试图拉近一点距离，但周陌只是微微颔首，没有接话，气氛顿时有些冷场。安东尼尴尬地笑了笑，决定直奔主题，他朝达里尔使了个眼色。
达里尔连忙将脚边的皮箱提到桌上打开，里面并非钞票，而是各式各样、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物件——瓷器、卷轴、金属器皿，甚至还有一幅风格独特的油画。
“周先生，”安东尼脸上堆起笑容，“初次见面，一点小小心意。听说您对东方的古物有些兴趣，这些都是我们偶然得来，放在我们这些粗人手里也是明珠暗投，还请您笑纳，也算表达我们的一点歉意。”
周陌目光扫过皮箱里的东西，眼神平淡无波。他随意地拿起一件青花瓷瓶，手指在釉面上轻轻划过，又放了下去。接着拿起一个色彩斑斓的三彩炉，看了看底足，眼神微微一动，但瞬间恢复平静。他又展开一幅书法卷轴，瞥了一眼落款，嘴角似乎有极细微的上扬，随即卷起。最后，他的目光在那幅笔触狂放、色彩浓烈的木刻油画上停留了片刻。
整个过程，周陌没有说话，只是用看似随意的方式“鉴定”着。实际上，在他接触到这些物品的瞬间，千门传承中关于古玩鉴定的庞大知识便已被调动。绝大部分物品，包括那个青花瓷瓶，要么是粗劣的仿品，要么价值寥寥。然而，那件三彩炉（金代当阳峪窑三彩贴花行炉）、那幅书法（乾隆手迹），以及那幅油画（梵高木刻油画），却让他心中泛起波澜。尤其是那幅梵高油画，在这个年代，其价值恐怕连拥有者自己都难以估量。安东尼这群人，果然是有眼无珠，把这些珍宝混在一堆垃圾里送来。
周陌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合上皮箱，推到一边，淡淡地说：“安东尼先生有心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谈谈正事了？”他绝口不提这些东西的价值，既未表示惊喜，也未露出嫌弃，让安东尼摸不着头脑。
安东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周先生，对于之前发生在纽约的不愉快事件，我代表蓝瘸帮表示最诚挚的歉意。那完全是迪赛那个蠢货的个人行为，并非我们的本意。”
周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是不是个人行为，你知我知。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但更不怕麻烦。你们惹到了我，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安东尼和达里尔对视一眼，达里尔开口道：“周先生，我们愿意做出赔偿。现金……一百万美元。并且我们保证，蓝瘸帮的人，永不踏入纽约州。”
周陌闻言，轻笑一声，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力：“一百万？永不踏入纽约？安东尼先生，你们蓝瘸帮上万成员，差点要了我的命，还惊扰了我的家人，就值这个价？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周陌的命，只值一百万？”
旁边的“屠夫”利昂忍不住低吼道：“小子，你别太过分！”
他话音刚落，赵铁柱和迈克尔·陈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卡座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安德烈·波波夫的手指在桌面下轻轻敲击着，那是提醒周陌注意对方情绪波动的暗号。
周陌看都没看利昂，只是盯着安东尼：“管好你的人。如果不想谈，现在就可以走。”
安东尼赶紧瞪了利昂一眼，呵斥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然后转向周陌，赔着笑道：“周先生，抱歉，手下人不懂规矩。那……您觉得多少合适？”
周陌身体微微前倾，伸出五根手指，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五百万。美元。现金。另外，蓝瘸帮及其关联势力，永远不得涉足纽约及周边区域。这是底线。”
“五百万？！”达里尔失声叫道，脸色发白，“周先生，这……这太多了！上次那批货损失惨重，加上最近联邦的打击，我们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安东尼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周先生，五百万现金，确实超出了我们目前的能力。能否……用其他方式抵偿？我们在洛杉矶还有一些不动产……”
周陌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他其实早就料到对方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开出高价就是为了给后面的讨价还价留足空间，同时也试探对方的底线和诚意。他看了一眼脚边那个装着“垃圾”和“珍宝”的皮箱，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看在这些‘礼物’的份上，我可以退一步。现金，你们能拿出多少？”
达里尔连忙计算了一下，咬牙道：“一百五十万！这是我们能立刻调动的、最干净的现金了！”
“另外，”安东尼接口道，“我们在比弗利山庄和荷尔贝山各有一栋小型别墅，市场价大概在十几万到二十几万美元。在奇迹英里还有一处办公场地，面积不小，价值大概在一百八十万美元左右。这些都可以转让给您，抵充部分赔偿。”
周陌心中快速盘算着。现金一百五十万，加上三处房产，总价值接近四百万美元，虽然离五百万有差距，但考虑到那三件意外获得的珍品古董的实际价值远超这个数，这笔交易他已经赚大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避免其狗急跳墙。
他故作沉吟良久，才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巨大让步：“安东尼先生，我欣赏你的‘诚意’。好吧，看在你这份‘厚礼’和现实困难的份上，就按你说的办。一百五十万现金支票，加上你所说的三处房产产权文件，办好手续。之前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
安东尼和达里尔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虽然肉疼，但总比彻底撕破脸或者付出更大代价要好。
“感谢周先生的体谅！”安东尼连忙说道。
“不过，”周陌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记住你们的承诺。蓝瘸帮的人，永远不要出现在纽约。如果我再发现有任何关联，或者我的家人朋友受到一丝一毫的打扰，那么下一次，就不会是坐在谈判桌前这么简单了。相信我，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上万人的组织，从内部开始瓦解。”
周陌的语气很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和强大自信，让安东尼这等老江湖都感到一阵寒意。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绝非虚言恫吓。
“请放心，周先生！我们一定遵守承诺！”安东尼郑重保证。
接下来，便是具体的交接细节。达里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支票和产权文件初稿，与陈志远逐一核对。周陌则与安东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看似缓和，实则依旧保持着距离和警惕。
手续初步敲定后，安东尼三人起身告辞，带着一丝解脱，也带着一丝屈辱，匆匆离开了爵士酒吧。
周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对陈志远低声道：“安排人跟进房产过户和支票兑现，确保干净。那些‘礼物’，小心收好，送回别墅。”
“明白，boss。”陈志远点头。
周陌端起那杯几乎没动的威士忌，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