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光城堡的私密休憩厅内,虚拟法庭的庄严投影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仿佛仍回荡着米娅关于“腰带法条”那番冰冷又充满力量感的阐述。颜清璃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那条名为“忒弥斯”的哑光黑腰带,冰凉的金属质感与内在的科技力量,如同一道无声的誓言,将她与即将到来的终极审判紧密相连。
苏晚发来的那条讯息与短视频,像一枚投入深潭的冰块,瞬间激散了所有关于法律尺度的抽象思考,将冰冷的现实再次推至眼前。
视频中,楚昊然那副伪善的嘴脸、那串在闪光灯下掠过诡异冷光的“开光佛珠”,如同最尖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颜清璃心底最柔软、最未曾设防的角落——那是对颜家遗物近乎偏执的守护欲。
那串佛珠,她认得。
并非什么高僧开光的神物,而是她母亲沈砚知生前钟爱的一件旧物,是太祖母传下来的老檀木珠,母亲常说其上的温润光泽是岁月与人气共同滋养出的包浆,而非什么虚妄的佛光。如今,竟被楚昊然如此亵渎,拿来作为洗白伪善的工具?!
一股混合着恶心、愤怒与被侵犯的剧烈情绪猛地冲上颅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瞬间蔓延开来。连日来在资本战场厮杀练就的冷硬外壳,在这一刻被轻易击碎,露出内里从未愈合的血肉模糊。
她甚至来不及掩饰,眼眶骤然一热,视线迅速模糊。一滴饱满温热的泪珠,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划过她微微颤抖的脸颊,在下颌处悬垂片刻,然后——
“嗒。”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
泪珠恰好滴落在她方才随手放在膝头、尚未合拢的那本玄武岩封面的钻石课本上。泪滴正正砸中封面那璀璨的“qL”粉钻缩写徽记之上。
滋……嗡……
就在泪珠与钻石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本沉重冰冷的课本仿佛被泪水的温度与成分瞬间激活,通体流淌过一层急促的、幽蓝色的光脉!封面那枚巨大的粉钻徽记更是光芒大盛,内部无数细碎的钻石切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折射、旋转!
下一秒,一道清晰无比的全息投影自粉钻中央悍然射出,悬浮于课本之上!
投影内容并非法律条文,也非金融数据,而是一份极其详尽的珠宝鉴定评估报告和一串令人瞠目的数字!
【物品鉴定:复古檀木佛珠一串(18子)】 【材质分析:芯材为普通老檀木;其中三颗隔珠经同位素检测为高纯度铱金(Iridium-193)镀层,镀层厚度:3.7微米】 【评估依据:根据《奢侈品及贵金属进出口关税税则》第7章附录b,贵金属镀层制品与纯金制品关税税率差异条款…】 【漏洞利用:将价值约50万欧元铱金以“普通木质宗教物品”报关,规避高额关税,偷漏税款金额预估:1,200,000欧元】 【资产非法增值:1,200,000欧元】
报告旁边,甚至配有一张极其清晰的3d结构图,将那三颗伪装的铱金隔珠高亮标出,其内部的金属结构与外部的木质伪装形成讽刺的对比。
“情感资本:悲伤激素激活钻石碳结构分析。”米娅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种发现关键证据的兴奋,“你的眼泪里含有的特定应激激素和电解质,恰好成了激活这本课本深层分析模式的‘生物密钥’。它检测到了你强烈的情绪波动和对特定物品(这串佛珠)的关注,自动对其进行了最高优先级的跨境关税数据库扫描和漏洞分析。”
她走上前,指尖极轻地点了一下那份悬浮的评估报告上的偷税金额,目光锐利如刀:“看,楚家连给佛祖镀金身,都不忘挖国库的墙角。这串他们用来装点门面、伪善捐赠的珠子,本身就是一件赃物!”
颜清璃怔怔地看着那份报告,看着那串颜家遗物被如此利用、被标上肮脏价码的鉴定结果,心脏像是被反复碾过,痛到麻木后,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愤怒。方才那滴为母亲而流的悲伤的泪,此刻却化为了照见罪恶的聚光灯。
资本与罪恶,竟能如此无孔不入,连一丝哀思都不放过!
顾司衍的手臂始终稳稳地环着她,在她泪水坠落的瞬间已然收紧。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沉默地、以一种绝对守护的姿态,提供着坚实的依靠。他熔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着那份悬浮的报告,眼底风暴凝聚,冰冷得骇人。
他抬起手,冰裂纹戒指掠过一道极其刺目的蓝光。
“林,”声音嘶哑,蕴含着滔天的怒意,“锁定这份报告。联动瑞士海关总署、欧盟反欺诈办公室(oLAF)数据库,我要这串佛珠每一次的出入境记录、报关清单,以及经手的所有楚家关联账户流水,十分钟内放在我桌上。”
“指令已确认。数据追踪中……已发现17次异常报关记录,关联楚氏旗下三家离岸空壳公司……资金流向初步匹配……”林惊蛰的回应快速而精准。
颜清璃靠在顾司衍怀里,用力眨回眼中残余的湿意,再睁开时,琉璃色的眼眸中已只剩下一片清冽冰冷的寒潭。她伸出手,指尖穿透那悬浮的全息报告,轻轻点在那高达一百二十万欧元的偷税金额上。
“所以,”她的声音微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淬过火后的坚硬,“颜家的遗物,在他们眼里,就值这么个脏钱数?”
“不。”顾司衍低头,吻去她眼角最后一抹湿痕,动作珍重,语气却冷冽如万古寒冰,“它现在值的是,送楚夫人进去陪你妈聊天的头等舱机票。”
他话音未落,颜清璃腕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楚母直接用匿名号码发来的一条极其恶毒的短信,字里行间充满了扭曲的嫉恨与诅咒,言辞污秽不堪。
这条短信,如同火上浇油。
颜清璃看着屏幕上那些恶毒的字眼,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刚刚压下去的泪意再次汹涌,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就在第二滴泪水在她眼眶中汇聚、即将坠落的瞬间——
顾司衍猛地抬手,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能镇压一切混乱的力量。
“别为这种垃圾掉泪。”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绝对,“她们不配。”
他冰裂纹戒指再次闪烁,直接切入一个通讯界面。
“傅景琛,”他冷声对着空气道,“华尔街那边,关于楚家珠宝线利用宗教物品走私铱金的报告,可以放了。力度加倍,我要在一小时内,看到‘楚氏珠宝’的股价跌穿发行价。”
全息影像中传来傅景琛略带慵懒却杀伐决断的回应:“就等你这句。礼物已备好,这就给他们送上一场‘珠宝雨’。”
通讯切断。
顾司衍收回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颜清璃泛红的眼角,拭去那滴未曾落下的泪。
“眼泪,”他凝视着她,熔金色的眼底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与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除非它能变成子弹。”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交融,声音低沉而缱绻,却掷地有声:
“而现在,你的每一滴泪,我都会让楚家……用血来偿。”
窗外,阿尔卑斯的夜空星河低垂,寂静无声。
窗内,资本的绞索已套上脖颈,法律的尺规已然就位。
而一场由一滴泪引发的、针对楚家根基的剿杀,正以雷霆之势,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