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睁开眼的时候,玉简还在震。
胸口的翡翠吊坠贴着皮肤发烫,像是要烧起来。她没动,坐在蒲团上,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白狐从她脚边蹭上来,脑袋顶了顶她的腿,尾巴缠住她的小臂。风虎蹲在肩头,翅膀收得紧紧的,爪子微微收紧。
她知道,时间到了。
识海里的扶桑树第一百零一棵正一片片展开叶子,金光从根部蔓延到枝梢。小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停了,灵田安静,灵泉不再冒泡。所有东西都静止,等她离开。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洞府里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都在空间戒指里。白苏给的储物袋她也放进去了,连同那几株千年雪莲根。她没再看一眼这个住了三个月的地方。
门一推开,夜风就灌进来。
她沿着石阶往下走,脚步很轻。山道两边的灯还亮着,是护山大阵的余晖。雷池那边黑漆漆的,水面平得像块镜子。她走过东岭防线,五行阵的符文还在闪烁,火墙的位置还有焦味。
白狐跳到她前面,回头看了她一眼。
“走吧。”她说。
她走到宗门前,停下。巨大的石门半开,外面是悬崖和星河。天上没有月亮,但星星特别亮,一条银带横过头顶。她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哼起歌来。
调子歪的,词也不全。是以前加班时听过的老电影插曲,现在只剩个旋律在脑子里打转。她一边哼,一边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白狐趴了下来,耳朵贴着地。风虎从她肩头飞起,绕着她转了一圈,又落回去。
“阿这。”她笑了笑,“还真有点舍不得。”
话音刚落,云层裂开一道缝。
一道青影踏云而来,手里拎着个青布行囊。玄明子落到她面前,笑嘻嘻地把袋子递过来。
“小娃娃,这点灵果带着路上吃,别饿着。”
姜昭没接。
她反手一扬,灵鞭甩出,金光一闪,鞭梢轻轻绕上玄明子的手腕。长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这孩子。”
“您布的聚灵阵,我一直记得。”她说,“等我从药王谷回来,给您炼颗返老还童丹。”
玄明子哈哈大笑,“行啊,我等着。不过你要是不来,我就去砸你门。”
“您砸得动再说。”
她松开灵鞭,后退半步。玄明子看着她,眼神忽然认真起来。
“你跟别人不一样。”他说,“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规矩,可总有人记得你的好。”
姜昭没说话。
她只是点了点头。
玄明子转身,踩上云头,身影渐渐淡去。那句“活着回来”没说出口,但她听见了。
风停了。
她站在原地,抬头看天。星星比刚才更亮,像是被谁擦过一遍。她摸了摸胸前的玉简,吊坠滚烫,几乎要烙进皮肉。
白狐蹭了蹭她的腿。
风虎用喙碰了碰她的耳坠。
她闭上眼。
再睁眼时,瞳孔泛着淡淡的金光。
玉简震动得越来越快,识海里的扶桑林整片摇动,树根发出低沉的共鸣。她能感觉到,书阁的坐标正在强行接入,像一根线从天上垂下来,勾住她的魂。
她张嘴,声音很轻。
“你说的真相……我来了。”
顿了顿,她又笑了一下。
“下一站……该揭晓穿越者真相了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边闪过一道电光。
不是闪电。
是轨道。
老式电车的铁轨在云层里若隐若现,还有一辆模糊的车厢轮廓滑过天际。旗袍的剪影一闪而过,像是有人站在车门口,朝她挥手。
她没眨眼。
白狐突然站起来,冲着天空低吼。
风虎展翅,护在她身侧。
玉简的光炸开来,像太阳落在她胸口。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宗门石阶上,一直延伸到山门之外。衣服开始发光,发尾泛起淡蓝的光晕,一圈圈扩散。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
像是在写字,又像是在划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远处的山门灯火一暗。
护山大阵的光纹缓缓熄灭。
整个宗门陷入寂静。
只有她站着的地方,光芒不散。
白狐伏下身子,贴紧她的脚踝。
风虎收翅,重新落回肩头。
她的呼吸很稳,心跳也很稳。
玉简的震动达到顶峰。
她感觉到身体变轻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上拉。脚底离地一寸,又落回去。再来一次,离地两寸。
第三次,她没落下去。
她的左脚悬空,右脚还踩在石阶上。
头发飘起来,衣角翻飞。
她最后看了一眼宗门。
山门巍峨,弟子居所漆黑一片,雷池平静如初。一切都和她来时一样,又什么都不一样。
她笑了。
“走你。”
她右手一挥,灵鞭在空中划出弧线,抽向地面。
石阶裂开一道细缝。
与此同时,胸口的玉简爆发出刺目金光。
她的右脚离地。
整个人浮了起来。
光芒把她裹住,像茧。
星河倒卷,云层撕裂。
她的身影开始模糊,边缘泛起数据流一样的光纹。
白狐仰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风虎的翅膀猛地张开,又收拢。
就在她完全消失前的一秒,天边的老式电车铃声响起。
叮——
她嘴角还挂着笑。
下一刻,宗门前空无一人。
只有石阶上那道细缝,从她站过的地方,一路延伸到山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