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笑着用筷子指了指周围其他班的餐桌,提示道:“成才,你没瞅见咱班跟别的班,有啥不一样吗?”
成才茫然地环顾四周,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有啥区别?不都累成狗,在埋头干饭吗?” 他确实是饿坏了,注意力全在饭菜上。
李军看他这不开窍的样子,面皮抽了抽,干脆把话挑明:“算了,我来说吧!咱们班,托你的福,因为你是许尖兵的老乡,关系好,他又给咱们班额外‘加餐’了!看见没,牛肉干!”
成才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饭盆旁边放着几根油亮的牛肉干,再仔细看七班其他人的饭盆边,也都有!而隔壁其他班的战士,碗里只有面条、糖蒜和鸡蛋。
他下意识地看向三班的方向,问道:“那……三班呢?”
郭班长看着成才那带着点不自觉比较的眼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咋了?是不是酸了?觉得许三多给了三班和你一样的待遇,你这老乡就不特殊了?”这孩子在慢慢放开自己了
成才被说中了微妙的心思,脸微微一热,赶紧低下头,用力扒拉了一口面条,含糊道:“我才没有。” 但那语气,分明带着点被看穿后的窘迫。
不远处,高城也端着自己的饭碗,一边香喷喷地吃着面条,一边目光慈祥(他自己觉得)地扫视着整个露天食堂。看着战士们狼吞虎咽、虽然疲惫却满足的样子,听着食堂里嗡嗡的交谈声和满足的喟叹,他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心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和满足感填得满满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指导员洪兴国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这副傻乐的样子,忍不住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饭盆边缘:“老高,一个人傻笑什么呢?面条里有花啊?”
高城收回目光,嘿嘿一笑,压低声音:“看着这帮小子,我就开心。累是累了点,但这股劲儿,多好!”
洪兴国也笑了,目光柔和地扫过食堂:“是啊,这是属于他们的时刻,累趴下后的一碗热面,战友之间的插科打诨,简单,却最实在。”
…………
短暂的休息后,许三多再次站到了集合好的队伍面前。他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憨厚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带着大家玩命越野的不是他。
“战友们,”他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刚吃完饭没多久,咱们也别闲着,活动活动,就练习点简单的。”
他这话一出,底下战士们脸上刚刚因为饱餐而松弛下来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好奇转变为惊恐!简单?许三多嘴里的“简单”,那绝对是要打上引号的!
果然,许三多说完,直接就在队伍正前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弯曲,身体下沉,稳稳地扎了一个高标准的高马步,大腿几乎与地面平行。
他抬起头,依旧笑得人畜无害:“大家就像我这样做就可以,很简单的,就是站着不动。”
所有人:“……” 感觉胸口被无形地噎了一下。但命令就是命令,众人只能内心哀嚎着,纷纷依样画葫芦,开始扎马步。
许三多则开始下场巡视、调整。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每个人因吃力而波澜起伏的心湖。
他停在一个双腿明显在打颤的战士面前,伸手轻轻推了推对方已经明显超过脚尖的膝盖:“腿!膝盖别超脚尖!重心往后坐,想象屁股下面有张看不见的凳子!把下盘扎稳!根基不稳,什么都白搭的!”有点怀念自家队里的南瓜了,一教就会;就是张家的小孩子们也好教的很。
那战士脸一红,赶紧咬着牙调整姿势,将重心后移。
许三多没停留,又走到另一个人身边,这人为了保持平衡,腰背有些佝偻。许三多伸手在他后腰上不轻不重地一顶:“腰!要挺直了!”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想象头顶有根绳子一直把你往上拽!挺胸!抬头!眼神往前看!扎马步不光是练腿,更是练自身的这股子精气神!”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一个双脚不断微微调整、身体左右摇晃的战士身上。
“别晃!” 他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脚跟再往外撇一点!对!与肩同宽!脚掌要像吸盘一样,实实在在贴住地面!用你腿肚子的劲儿,绷住了!别光用膝盖死扛!”
指导完一圈,他重新走回队伍正前方,自己也再次扎下一个标准得如同教科书般的马步,身形稳如磐石,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悠长而平稳。
许三多心里在反思,是不是语气太严厉了?
“马步,”他看着眼前钢七连和五班一张张憋得通红、汗如雨下的脸,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尽可能的放平缓
“是非常有用的基本功,也是熬性子的活儿。心浮气躁,扎不稳;偷奸耍滑,扎不久。马步扎不稳,下盘也不稳,障碍跑就不会顺畅!大家调整好呼吸,别憋着!慢慢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抠细了,磨到位了,才能出真功夫。”
日头逐渐升高,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每一个咬牙坚持的战士。很多人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肌肉酸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但当他们看到正前方,那个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般轻松自如的许三多时,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又猛地顶了上来——他们代表的是钢七连!不能给连队丢人!
“砰!”“砰!”“砰!” 接连好几声,有几个战士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滚烫的地上。但他们没有犹豫,立刻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抹一把脸上的汗,重新摆好姿势,继续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