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里,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浓郁的肉香钻进鼻孔。
吃饱喝足的五条狗,四仰八叉地瘫在火堆旁,肚皮撑得溜圆,连雷达那对时刻警惕的大耳朵都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陈放却没闲着。
他将那张完整的野猪皮在火边燎干水汽,又用熬出的猪油,一遍遍地涂抹在皮板上,让油脂慢慢渗入。
猪皮厚重,鬃毛粗硬,是天然的甲胄。
长白山的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能把骨头冻酥。
狗子们虽然皮毛厚实,但胸腹要害,在深雪里穿行久了,极易受寒。
……
傍晚,陈放扛着处理好的野猪皮和剩下的肉块回到知青点。
他一进屋,那股子混着野性和油脂的生猛气味,熏得赵卫东几人直犯恶心。
陈放懒得看他们,把肉用绳子吊上屋梁,这是对付老鼠最省事的法子。
然后,他将硬邦邦的野猪皮和帆布铺在地上,从床底下摸出纳鞋底用的粗针和麻线。
“他这又是要干啥?”瘦猴压低嗓门问吴卫国。
吴卫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现在看见陈放,就觉得后脖颈子嗖嗖冒凉气。
赵卫东冷哼一声,没吱声,可眼睛却死死盯着陈放的动作。
陈放跪坐在地,手里攥着那把削木头的小刀,开始在猪皮和帆布上比划。
他没有尺子,手掌和指节就是他的量具。
他让黑煞站起来,用手掌比量着胸围和背长,手指在狗的关节和肋下反复按压,感受着肌肉的走向。
量好尺寸,他用木炭画上记号,小刀出手。
“唰——唰——”
坚韧的帆布和硬实的猪皮,在他手下被精准地分解成一块块奇特的形状。
护住胸口的盾形,包裹脊背的长条,还有保护关节的弧形小片。
赵卫东眼皮直跳。
这人是真疯了!这么金贵的帆布,就这么给狗做衣裳?
一定是疯了!
接下来的两天,知青点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陈放除了喂狗吃饭,所有时间都耗在那堆皮料上。
他用锥子先在厚皮上扎出孔洞,再用粗针引着麻线一针一线地缝。
针脚粗大,但每一段都用特殊的绳结锁死,牢固得不像话。
他把帆布缝在外层,耐磨防刮。
内里衬上野猪皮,鬃毛朝里,保暖又能缓冲。
在胸口和脖颈这些要害处,他还塞进了晒干的蒲草作为夹层。
李晓燕几个女知青看得又心疼又好奇,心疼那好好的布料,又好奇他到底能捣鼓出个什么玩意儿。
第三天下午,第一件“作品”终于完成。
陈放抖开那东西,是一件深蓝色的“狗马甲”造型古怪,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结实和凶悍。
“黑煞,过来。”
黑煞颠儿颠儿跑来,尾巴摇得飞快。
陈放熟练地将马甲套在它身上,在前胸和腹部系上用麻绳编的绳扣。
马甲完美贴合黑煞壮硕的身体,将整个躯干都护得严严实实。
黑煞有些不适应,原地转了两圈,晃了晃身子。
陈放拍了拍它厚实的胸甲,发出“砰砰”的闷响。
“去。”
黑煞得了指令,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地窜出屋子。
它在院里跑了几圈,速度丝毫不减,转身时一个不慎,肩膀狠狠撞在院墙的石头地基上。
“咚!”
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屋里的人心头一紧。
黑煞却只是踉跄了一下,甩甩脑袋,没事人一样,继续撒欢。
赵卫东的眼角狠狠一抽。
那一下要是撞实了,狗骨头非断了不可!
可它……竟然没事?
陈放没停,又陆续做好了另外四件。
追风的更轻便,两侧留出更大的活动空间。
幽灵和踏雪的则更修长贴身,丝毫不影响它们奔跑时的流线。
五条狗,五件深蓝色战术马甲,齐刷刷站在院子里。
那股子气势,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还没完。
晚上,陈放又捣鼓出一个小陶罐,里面是墨绿色的膏状物,散发着松油和草药混合的怪味。
他挨个把狗子叫来,用手指剜出一点,仔细涂抹在它们的脚垫上。
这药膏不仅能防冻裂,还能让新生的脚垫更坚韧耐磨。
做完一切,陈放直起腰,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队伍,紧绷了几天的嘴角终于松弛下来。
屋里,瘦猴哆哆嗦嗦地凑到赵卫东身边。
“卫东哥……这……这是啥路数啊?”
他声音发颤,“又是做衣裳,又是抹药的?”
赵卫东没吭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死死盯着陈放手里的陶罐,又看看那些狗身上的马甲。
突然,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冒了出来。
“吴卫国。”
他声音干涩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晚上,那狗是怎么进来的?”
吴卫国一哆嗦,脸都白了:“咋……咋了?”
“它就守在门口,咱们谁都没看见!”
赵卫东压着嗓子,声音里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说,陈放那王八蛋,是不是在那狗衣裳里……缝了什么符?”
“啊?!”瘦猴和吴卫国同时叫了出来,满脸惊恐。
“不然呢?”
赵卫东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在说服他们,“好好的狗,能那么听话?”
“他又是画图,又是涂药,神神叨叨的,这不跟村里那些跳大神的差不离吗!”
这个猜测,像一颗种子,瞬间在三人心里生根发芽,疯狂滋长。
他们再看向陈放和那五条狗时,感觉就像在看一个神秘的巫师,和他手下的五只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