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像揉碎的金箔洒在青云宗杂役峰的木屋顶上。林小满被窗外灵雀清脆的啼鸣吵醒，眼皮重得像坠了铅，迷迷糊糊翻个身把粗布被子往上拉了拉，鼻尖还萦绕着昨夜枕头上晒干的皂角味——这是她上个月刚入宗门时，管事婆婆塞给她的见面礼。
“醒醒！太阳都快晒到你发梢了！还当是在家乡的小床上能赖到晌午？”一个清亮又带着点聒噪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炸开，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忘了今天是你正式入外门的头一天？庶务堂领份例、传功堂听清虚长老讲道、任务堂选差事，哪样能耽误？”
“知道了知道了……”林小满有气无力地坐起来，揉着酸涩的眼睛，长发乱糟糟地贴在颊边，“你就不能像别家的剑灵那样，温声细语提醒一句？大清早的，吵得我头都要炸了。”
她床铺边斜斜靠着一柄长剑，剑鞘是暗沉的深棕色，边缘还掉了块漆，看起来和杂役峰弟子手里的寻常佩剑没两样。可此刻剑身在鞘里微微振动，像是在赌气：“嘿！你这没良心的丫头！上月入门考核，若不是我在你脑子里喊‘往左躲’‘刺他右肩’，你早被那炼气三层的弟子打下台了！现在成了正式弟子，就嫌我吵了？”
林小满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穿衣。粗布缝制的外门弟子服料子有些硬，领口蹭得脖子发痒，她低头系腰带时，又想起一个月前在宗门后山的杂物堆里，这柄剑突然自己“叮”了一声，还在她脑子里说“姑娘眼尖，快把我捡走，保你在青云宗少吃亏”——现在想想，哪是少吃亏，分明是多了个“随身话痨”。
洗漱时，她对着铜盆里的倒影愣了愣。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就是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任谁每天夜里刚要睡着，脑子里就响起“想当年我陪剑神斩妖兽”的絮叨，都别想睡安稳。
“磨蹭什么呢？去晚了庶务堂的凝气丹都被挑剩的了！”剑灵又开始催，连带着剑身都晃了晃。
“知道啦！”林小满没好气地应着，抓起佩剑快步走出房门。
杂役峰的木屋一排排依山而建，间距窄得能听见邻居开门的吱呀声。此时山道上已经满是弟子，大多穿着和她一样的粗布衣裳，手里攥着身份玉牌，脚步匆匆往半山腰的庶务堂赶。林小满混在人群里，耳边满是细碎的交谈声。
“听说这个月的凝气丹份例多了两颗？好像是药园的灵草丰收了。”
“真的假的？那可得快点，上月我去晚了，领的丹丸都裂了缝。”
“你还算好的，我听说有个弟子领了受潮的，吃了还闹肚子呢！”
林小满正听得入神，剑灵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来，带着点不屑：“啧啧，几颗下品凝气丹也值得抢？想当年我跟着主人，炉子里炼的都是能淬体的紫府丹，那丹药……”
“闭嘴！”林小满下意识压低声音，引得旁边一个圆脸弟子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疑惑。她赶紧尴尬地扯了扯衣袖，假装在整理衣领，心里把剑灵的絮叨骂了千百遍——这剑灵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提“当年”，还总不分场合。
庶务堂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沿着青石板路绕了个弯。林小安静静站在队尾，抬头打量这座青瓦飞檐的屋子。堂前挂着块黑檀木匾额，上面“庶务堂”三个大字是用朱砂写的，笔力遒劲，仔细看还能瞧见字里行间流转的淡淡剑气。
“看到没？那匾额是青云宗第三代掌门亲笔题的，他当年可是以‘剑笔双绝’闻名，字里藏着一丝剑意呢！”剑灵又开始显摆，“不过比起剑神李白的字还差远了，当年我见过他写的《青莲剑谱》，那笔锋……”
林小满干脆闭紧耳朵，只盯着前面弟子的背影。前面的人一个个上前，把身份玉牌递到柜台里，接过一个灰布小布袋——那应该就是每月的份例了。有人接过袋子就赶紧打开看，脸上是掩不住的期待；也有人看完后轻轻叹气，大概是没拿到满意的东西。
终于轮到林小满时，柜台后的执事弟子头也不抬，手里的毛笔还在名册上划着：“名字，所属峰头。”
“林小满，杂役峰新晋外门弟子。”她双手递上身份玉牌，声音放得恭敬——这几天她也算摸清了宗门规矩，对执事弟子态度好些，总能少些麻烦。
执事弟子在名册上翻了两页，手指在“林小满”三个字上点了点，从柜台下摸出个灰布袋子递过来：“这是你本月的份例，三块下品灵石，五颗凝气丹。清点清楚，在这儿按个手印。”
林小满接过袋子，入手比想象中轻。她打开袋口看了眼，三块灰扑扑的灵石躺在底下，表面没什么光泽；旁边放着个白瓷小瓶，瓶口塞着软木塞。
“就这么点？”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在家乡时，她听游历的修士说过，外门弟子每月至少有五块灵石，凝气丹也该有十颗才对。
执事弟子终于抬起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眼神里满是不耐烦：“新弟子都是这个数，嫌少？去任务堂做任务赚贡献点换啊！”
后面传来几声低笑，有人还小声嘀咕：“新来的吧？连规矩都不懂。”林小满脸一热，指尖捏得发白，赶紧在名册上按了手印，攥着袋子快步走到旁边的树荫下。
“啧啧，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剑灵的声音带着点惋惜，“想当年我跟着的主人，随便出手就是一袋子上品灵石，凝气丹？人家都用来喂灵宠……”
“你都说八百遍了。”林小满没好气地打断，找了个没人的石凳坐下，打开了那个白瓷瓶。
五颗淡绿色的凝气丹躺在瓶底，表面不光洁，还有些细小的裂纹，和她想象中圆润光滑的灵丹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捏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只有淡淡的药草味，连一丝灵气都感受不到。
“这丹药品质也太差了吧？”她忍不住嘀咕。
“何止是差，简直是废料！”剑灵毫不客气地评价，“用的都是药园里挑剩下的灵草，炼制时火候还没掌控好，吃多了怕是会在经脉里积丹毒。听我的，别吃这破玩意儿。”
林小满苦笑一声，把丹药倒回瓶里：“不吃这个，我怎么提升修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引气入体都比别人慢半拍，现在还是炼气一层，再不用丹药辅助，怕是年底考核都过不了。”
这是她最大的烦恼。上月入门考核时，她靠剑灵指点的剑法勉强过了关，可入了外门才发现，同批弟子里，半数以上都已经是炼气二层，还有几个天赋好的，都快摸到炼气三层的门槛了。别人引气入体时，灵气能顺着经脉顺畅流转，可她的经脉像是被堵住了似的，灵气只能一点点慢慢挤，修炼半个月，修为愣是没涨分毫。若不是在剑道上还有点悟性——大多是靠剑灵偶尔蹦出的一两句指点——她恐怕早就被宗门劝退了。
“灵力不足就想办法补嘛！剑道又不是只看修为高低。”剑灵不以为然，“你忘了上月考核？你用我教的‘咸鱼突刺’，不照样把那炼气三层的小子打趴下了？”
林小满嘴角抽了抽，想起那天的场景就脸红。当时她被那弟子逼到台边，眼看就要掉下去，剑灵在她脑子里喊“闭着眼往前刺，专挑他胸口灵脉的位置”，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照做，没想到还真赢了。可那招“咸鱼突刺”的名字实在太丢人，现在想起来，她都能感受到当时台下弟子憋笑的目光。
“那只是运气好……”她小声辩解。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剑灵得意洋洋，“再说了，有我这活了上千年的剑灵指导你，比你自己苦修十年都管用！”
林小满没再反驳，把份例小心收好，起身朝着传功堂走去。从庶务堂到传功堂要绕过半座山，山道旁的枫树刚抽出新叶，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倒让她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些。
传功堂在主峰半山腰，比庶务堂气派多了，朱红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屋檐下还挂着风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堂内已经坐了不少弟子，大多捧着《青云炼气诀》在默读，偶尔有人低声讨论几句，声音也压得很轻。
林小满找了个后排的角落位置坐下，刚把书掏出来，就注意到堂内弟子隐隐分成了几拨：前排坐着的弟子穿着细布衣裳，腰间还挂着玉佩，一看就是有背景的；中间是大多数普通弟子，和她一样穿着粗布衣；而她所在的后排，多是像她这样刚入门，或是修为进展慢的弟子，一个个都低着头，不太敢说话。
“哟，这不是考核时‘一招制胜’的林师妹吗？”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林小满抬头，看见一个高瘦的男弟子正站在她桌旁，双手抱胸，眼神里满是不屑。她记得这人，考核时被她击败的那个弟子，就是他的同乡。
“张师兄。”她礼貌性地点点头，把书往怀里拢了拢，不想多生事端——她刚来宗门，还不想得罪人。
可那张师兄却不肯罢休，故意提高了声音：“林师妹天资过人啊，一招就能打败炼气三层的弟子，怎么还坐在后排？不如到前面去坐，也让我们这些‘愚钝之人’，学学你的高深剑法？”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窃笑，有人还偷偷朝她使眼色。林小满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剑灵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怼他啊！怕什么？告诉他‘剑法高低和座位前后没关系’，再不行，就用我昨天教你的‘打脸剑’，保证让他……”
“咳咳。”一声轻咳从堂前传来，林小满抬头一看，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身穿青色道袍，手里拄着根桃木杖——正是今日讲道的清虚长老。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在窃笑的弟子赶紧坐直身体，张师兄也狠狠瞪了林小满一眼，不甘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林小满松了口气，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到清虚长老身上。长老走到堂前的蒲团上坐下，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今日我们来讲《青云炼气诀》的基础篇，引气入体后，如何让灵气在经脉中顺畅流转……”
他讲得深入浅出，还时不时拿起木剑比划，把复杂的经脉走向说得明明白白。林小满听得入了神，之前修炼时遇到的困惑，像是被拨开了迷雾，她甚至忍不住按照长老说的方法，悄悄引导体内的灵气——果然比平时顺畅了些，一丝微弱的灵气顺着经脉慢慢流动，像是小溪淌过石头，舒服得让她差点哼出声。
“这老头讲得也太基础了吧？照他这个练法，想筑基至少得十年。”剑灵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打破了她的专注，“我跟你说，当年剑神李白创的《青莲剑歌》里，有一招‘吸星诀’，能直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比这快十倍都不止……”
“别说话，我在听课。”林小满在心里默念，努力把注意力拉回长老的讲解上。可剑灵像是没听见似的，还在絮叨：“还有啊，当年我跟着主人斩玄铁兽时，用的剑法比这厉害多了，那招‘流星斩’……”
林小满的眉头越皱越紧，耳朵里全是剑灵的声音，长老后面讲的内容，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甚至能感觉到，清虚长老的目光好几次落在她身上，带着点疑惑——想必是看出她走神了。
好不容易熬到讲道结束，林小满垂头丧气地收拾好书，跟着人流往外走。旁边有弟子在讨论刚才长老讲的内容，有人说“终于弄懂了手少阳经脉的走向”，有人说“晚上要回去好好练”，只有她，满脑子都是剑灵的絮叨，连长老最后强调的“修炼要循序渐进”都忘了。
“别这副耷拉着脸的样子嘛！”剑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语气软了些，“晚上我教你‘吸星诀’，保证比这老头讲的管用，不出半个月，你肯定能到炼气二层！”
林小满没理会它，径直朝着任务堂走去——这是她今天的最后一件事。她知道，想要换更好的丹药和灵石，只能靠做任务赚贡献点，再不想办法，她怕是真的要落后于人了。
任务堂比庶务堂还要热闹，墙上挂满了木牌，红的、黄的、蓝的，颜色不同，代表任务难度也不同。红牌是最简单的，蓝牌最难。弟子们三五成群地围着木牌讨论，有人拿着纸笔记录任务内容，有人在和执事弟子确认任务细节，吵吵嚷嚷的，像个集市。
林小满沿着墙慢慢走，仔细看着木牌上的字：“采集灵草十株，奖励五贡献点”“清理后山的野狼，奖励十贡献点”“护送商队到山下小镇，奖励三十贡献点”……她看得心里发凉，大多数任务都要求炼气三层以上，剩下的要么奖励太少，要么太危险——比如清理野狼，据说那野狼已经伤了好几个弟子。
“看那个！采集幽夜花的任务！”剑灵突然兴奋地叫道，“黄牌任务，奖励二十贡献点呢！”
林小满顺着它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块黄色木牌挂在墙上，上面写着：“采集幽夜花十株，奖励二十贡献点。备注：幽夜花仅在夜间开放，生长于宗门后山迷雾谷附近。”
她心里一动。二十贡献点，足够在贡献堂换五瓶凝气丹，还能换两块上品灵石。而且采集任务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只要小心点，应该没问题。
可就在她伸手要摘木牌时，旁边一个穿灰衣的弟子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这位师妹，我劝你别接这个任务。”
林小满愣了愣，转头看向他。这弟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脸上带着点憨厚，眼神里满是善意。
“为什么呀？”她不解地问。
那弟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迷雾谷那地方邪门得很，晚上总传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哭。上周有个炼气三层的师兄接了这任务，去了一趟回来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嘴里还胡言乱语，到现在都没好呢！”
林小满的手顿住了。她胆子本来就不大，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讲鬼故事，能吓得好几天不敢关灯。现在让她晚上去邪门的迷雾谷，她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
“怕什么？有我在呢！”剑灵的声音响起，满是底气，“什么邪门东西，我一剑就能劈了！再说了，幽夜花附近通常会伴生月华草，那可是好东西，能淬洗经脉，比你吃那破凝气丹管用多了！采回来我教你怎么用，保证你修为能涨一截！”
林小满犹豫了。一边是对危险的恐惧，一边是对贡献点和修为的渴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刚才在传功堂，那些坐在前排的弟子自信的模样，又想起自己缓慢的修为进展——若是再不敢尝试，怕是永远都只能待在杂役峰，做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
“我接了。”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摘下了那块木牌。
那憨厚弟子还想劝，可林小满已经朝着登记处走去。登记的执事弟子是个中年妇人，看到她手里的木牌，眼睛瞪了瞪：“新弟子？确定要接这个任务？”
“确定。”林小满点点头，把身份玉牌递了过去。
妇人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在名册上记下她的名字：“晚上去的时候多带点符箓，遇到不对劲就赶紧跑，别硬撑。”
林小满心里一暖，说了声“谢谢执事”，抱着木牌走出了任务堂。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夕阳把云朵染成了橘红色，山道上的弟子也少了许多。她加快脚步往住处走，心里既期待又忐忑——期待能采到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