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望着那些亚麻色头发在风里飘动,忽然觉得指尖的暗物质都沉了几分。
风从绿色世界的森林里吹上来,带着草木的腥气,混着冰原的寒气,扑在脸上有种奇异的割裂感。他想起蛮荒世界里的那些新人类,黑发黑眸,肤色是健康的黄褐,像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和他自己、和董辉骨子里的气息一脉相承 。那是他认知里 “东方” 的模样,是女娲捏土造人,黄帝、蚩尤等血脉传承里,该有的轮廓。
可眼前这些人不一样。瓷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连瞳孔都是浅淡的灰蓝,像冰原深处冻着的光。这是他在历史书里见过的 “西方”,是隔着万水千山、隔着不同文明脉络的另一种存在。
“三大人种……” 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得很散。黄种人在蛮荒,白种人在这里,那黑色皮肤、卷发如藤的非洲部族呢?是不是藏在哪个未被发现的角落?沙漠中心的移动城池?巨鲸沉眠的海底?还是麒麟说的 “世界起点” 的森林里?
他忽然看向那道分隔冰崖与绿色世界的结界,光纹在阳光下流转,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契约。这个被拼凑起来的世界,冰原、火山、沙漠、森林、海洋…… 每个角落都藏着不同的奇景,现在看来,连人类的踪迹都被 “分” 在了不同的区域。
“难道这里不是被随意拼凑的?” 柳青的目光掠过下方的河流,白人身影已经隐入密林,只留下晃动的树叶,“反而像是…… 一个最原始的‘容器’?”
董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这些人是这世界自己长出来的?”
“不一定是长出来的。” 柳青摇摇头,掌心的暗物质贴着冰崖的石头,能感觉到结界深处流动的能量很古老,比他遇到的任何能量都要沉静,“但这世界的‘拼凑’,可能比蛇姬说的更彻底。不止山川草木,连人类的源头,都被拆成了几块,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
他想起龟丞相说的 “回魂雾”,能照见源世界的模样。那这绿色世界的白人,是不是某个 “源世界” 的碎片?蛮荒世界的黄种人是另一块?那第三块、第四块呢?
“这里难道是人类最早起源的纪元?”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连他自己都惊了一下。像个巨大的沙盘,不同的种族在各自的区域里生根、繁衍,被冰墙、沙漠、海洋隔开,沿着不同的轨迹生长,直到某个时刻被 “神秘存在” 连根拔起,塞进这个拼凑的世界里。
风又起了,森林里传来几声模糊的呼喊,是白人的语言,音节短促,像冰粒撞在石头上。柳青望着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秘密,比冰原的光流、火山的黑曜石更庞大,他们寻找的或许不只是世界的真相,还有人类自己散落的根。
柳青按住跃跃欲试的小龙,声音里带着种刻意的冷静,目光依旧锁着下方密林里晃动的人影:“不下去了。”
董辉愣了一下:“为啥?好不容易见着活人。”
“正因为是活人,才更要小心。” 柳青指尖的暗物质轻轻跳动,像是在呼应他心头的乱绪,“他们是白种人,咱们是黄种人,肤色、发色、连眉眼轮廓都不一样,这背后藏的,可能不只是‘人种不同’那么简单。思维方式、生存逻辑,说不定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冒然下去,说不清是交流还是冲突。”
他转头望向冰原尽头的云层,那里的光流还在缓缓流淌,像在无声地记录着什么。“而且这个世界的路数,我大概摸到点了。”
“你摸到啥了?” 董辉追问,他总觉得柳青这阵子的思考越来越深,像在解一道没头没尾的古题。
“你看啊。” 柳青抬手,先指向下方的绿色世界,“这里有白种人,住在森林河流边,警惕性高,靠狩猎为生。” 又指向记忆里的蛮荒世界,“蛮荒世界那边有黄种人,黑发黑眸,女娲是他们的造物主,部落里还有黄帝、蚩尤、伏羲等人。”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这世界像个…… 苗圃。把不同的‘种子’撒在不同的地方,冰原、森林、沙漠、火山…… 让它们在各自的环境里生根发芽。现在是零星几个人影,再过百年、千年,就会有部落,有迁移,有争斗,有融合 。这不就是人类最初的样子吗?”
小龙歪着头,没太听懂,却能感觉到柳青语气里的沉重:“难道说,以后不同种族的人会争斗?”
柳青忽然看向董辉,眼神里带着点荒诞:“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那女娲真能捏出活生生的人?那我们算什么?活在童话里的角色?”
董辉皱起眉:“你是说,那些神秘存在……”
“对,那些把主宰们圈起来、把世界拼成大杂烩的存在。” 柳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听见,“他们让我们闯蛮荒,帮那里的人对抗灾劫,甚至间接促成新的人类诞生 ,现在想来,那哪是‘帮忙’?说不定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他想起蛮荒世界里,女娲是所有新生命的精神锚点,伏羲是秩序的奠基者,黄帝奠定了新世朴素的社会秩序,而蚩尤成为了守护与力量的引路人。那些看似偶然的举动,是不是都在推着 “新人类” 往前走?就像园丁在苗圃里除草、浇水,确保种子按 “设定” 生长。
“那他们图啥?” 董辉的声音也沉了下去,“筛选?看哪种人能活得更好?还是融合?等不同人种壮大了,再让他们碰到一起?”
“谁知道呢。” 柳青望着绿色世界里渐渐隐去的炊烟,“人类起源的课本里说‘古猿演化’,可我在这世界没见过半只猿猴,倒见了会发光的虫、能记事儿的树、分人种的人类…… 这演化论,在这儿连边都沾不上。”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说不定真有造物主。他们把神树、女娲、黄帝这些‘神话符号’塞进不同的世界,再扔几个像我们这样的‘变数’进去,看着我们帮‘自己的人种’活下去、繁衍下去。我们以为是在探险、在救人,其实不过是在按他们的剧本走 ,帮他们完成这场横跨不同人种的‘造人工程’。”
小龙趴在他肩膀上,小声问:“那我们是不小心闯进来的,还是被他们抓来的?”
“可能…… 两者都有。” 柳青望着冰原尽头的结界,光纹依旧在缓缓流转,像永恒的计时器,“也许我们真是误闯,毕竟谁会想闯进这种地方?但他们顺水推舟,把我们变成了手里的工具。就像农民看见落在田里的鸟,不赶它走,反而看着它帮自己啄掉杂草。”
他深吸一口气,冰原的寒气呛得肺里发疼,却让脑子更清醒了些:“不管是筛选还是融合,不管我们是棋子还是误闯者,这地方的水太深了。再往前走,怕是要被卷进更深的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