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从虚空低语中醒来时,感觉身体仍旧飘浮不定。那并非纯粹的肉身漂泊,而是灵魂与世界的“契合点”在不断摇晃。
他的呼吸尚且平稳,可每一次吸气,似乎都伴随着整个天地的回响。他察觉到,自己已不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被纳入一场庞大的精神共振。
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那是一个陌生的空间,既不像蛮荒大地,也不像女娲遗迹的石窟。四周没有山川草木,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浮动的光球。每一颗光球,都闪烁着婴儿般的微弱意识,如同群星散落在虚无之海。
小龙环绕着柳青飞行,低声喃喃:“这……不会是我们刚刚听到的灵魂火种吧?”
柳青凝视那些光球,眼神愈发沉重。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颗光球都在向外散发极其微弱的波动,那是未成形的灵魂,在呼吸,在挣扎,在等待。
董辉站在不远处,脸色带着几分苍白,眉峰拧成一团,像是刚经历过一阵难以言说的撕裂痛。他的神识向来稳如钢铁,可在虚空那阵低语后,竟隐隐透出些动摇。他目光死死锁着那些光球,声音带着沙哑的抗拒:“不对…… 这不是灵魂,只是些畸形的幻象而已。真正的灵魂,不该这么脆弱。”
柳青摇头:“正因为脆弱,它们才真实。生命从来不是生而完整,而是一步一步走向成长的过程。”
董辉嘴角勾了下,眼神却带着几分冷静的审视:“你说的成长,在我看来不过是无序和偶然罢了。要是没有秩序约束,这些火种早晚都会湮灭。”
柳青沉默,却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这场争执,不会靠语言分出输赢。
就在此时,那些光球忽然颤动。无数光线彼此交织,形成一座庞大的光之门。门上浮现出模糊的女娲残像,她的目光深邃而平静,像是从亘古而来。
“灵魂若欲成形,需经试炼。”声音并非从她口中发出,而是从每一颗光球之中回荡。那是一种合奏,仿佛亿万初生婴儿在同声呼唤。
柳青心头骤然一紧。他明白,这不只是这些灵魂的考验,也是他们三人的考验。
光门缓缓开启,一股陌生的力量将柳青、小龙与董辉裹挟进去。他们仿佛被投入一片流光交织的深海,身体与意识都被剥离开来,赤裸地暴露在一种无法逃避的力量之下。
女娲残像的低语在耳畔响起:“灵魂试炼,分为三境。初境,直面自我;二境,承受共鸣;三境,选择归途。”
柳青睁开眼,发现自己独自站在一片荒凉的大地上。天空阴沉,狂风卷起尘土。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缓缓走来。
那是——另一个“柳青”。他身披考古学者的外衣,背着工具包,眼神疲惫却执着。那是他曾经的自己,尚未穿越前的模样。
“你在逃避。”那个“柳青”开口,声音冷漠而刺耳。“你自以为是在追寻真相,可你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不甘心在平凡与无声中死去。”
柳青心头一震。这是他从未正视过的部分。考古,穿越,推动文明——这一切背后,真的只是为了使命吗?还是因为深层的不甘与渴望?
他沉默良久,终于低声回答:“也许你说得对。但即便如此,我也要走下去。因为哪怕起点是私心,结果却可能改变整个时代。”
那影子凝视了他片刻,最终化作尘埃,消散在风中。柳青感觉心头一松,仿佛卸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场景骤然变化。柳青来到一片浩瀚星海,无数灵魂火种环绕着他旋转。
它们的低语涌入他的心灵,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整齐的潮汐。每一声低语,都是渴望生的呼喊,都是惶恐与孤独的倾诉。
“我们是谁?”“我们为何存在?”“我们会被遗忘吗?”
这些声音层层叠加,几乎要将柳青的意识撕裂。他感到自己的思维被无限放大,又被无情撕碎。
小龙的声音忽然在远处传来:“柳青!扛住啊!它们不是在毁灭你,而是在寻找你的回应!”
柳青艰难地呼吸,咬牙撑住。他伸开双臂,让这些低语的洪流涌入自己体内,不再抗拒,而是接受。
“你们是谁?”他在心底回应,“你们就是未来的自己。你们不是被谁赐予的残影,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存在。去活吧,去燃烧吧!”
星海骤然一震,无数火种同时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刺痛了他的眼,却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光芒褪去后,柳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交叉的岔路口。三条道路,分别延伸向不同的方向。
第一条路,直通高维世界,高耸的神殿闪烁着庄严的威光。第二条路,回到蛮荒,山川与部落在远处呼唤。第三条路,则通向未知的虚空,没有形状,没有尽头。
女娲的残影再次出现,轻声问:“选择吧。灵魂终将归途。你将带它们走向何方?”
柳青心头沉重。高维之路,意味着依附与权柄;蛮荒之路,意味着停滞与原始;虚空之路,则意味着未知与风险。
他缓缓闭上眼,回想起低语中那些渴望的声音。他们不想成为附庸,不想停留在过去。他们想要活着,想要属于自己的未来。
柳青睁开眼,目光坚定。“我选择虚空。”
女娲残影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便是——新人类的曙光。”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轰然破碎。无数灵魂火种顺着柳青所指的方向,奔向那片无尽虚空,像点点星光坠入夜幕。
当柳青再度睁开眼时,他已回到女娲遗迹的石窟之中。小龙趴在他的肩头,神情复杂;董辉则跪倒在地,双目赤红,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柳青望着前方的残壁,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知道,从此刻开始,真正的“新人类”已踏出了第一步。而他自己,也已成为这场试炼的引路者。
远处,虚空仿佛传来最后的回音:“灵魂已燃,未来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