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迷雾与铁砧
废弃工厂深处，曾经的机械加工区被改造成了“幽影”的神经中枢——作战情报室。
空气中弥漫着多种气味：老旧的混凝土挥发出的淡淡潮气、新布设电缆的塑料味、以及永不消散的咖啡因和电子设备运行时产生的微弱臭氧。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滞，只有服务器机柜低沉的嗡鸣和大型显示屏散热风扇的轻响，构成背景的白噪音。
凌风站在主显示屏前，身姿挺拔如松，即使身处安全的巢穴，他的脊梁也未曾有半分松懈。
他穿着深灰色的作战服，臂膀上没有象征任何国家的标志，只有左胸位置一个简单的、他自己设计的徽章草图——一个被橄榄枝半环绕的抽象幽灵侧影。
他的面容轮廓分明，下颌线紧绷，眼神锐利如鹰，长时间凝视屏幕让他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丝，但目光深处的火焰却从未熄灭。
他在消化信息，将杂乱无章的线索在脑中编织、重构。
在他身旁，“公爵”——伊万·彼得洛维奇，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敲击着键盘。
他比凌风年长几岁，淡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流动的数据流。
他穿着舒适的黑色抓绒衣，与周围硬核的军事环境略显格格不入，但当他沉浸在数字世界时，那股专注和权威感无人能及。
“维克托提供的数据交叉验证完毕，”
“公爵”的声音平稳，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冷静，“结合卫星图像和地下结构数据库，‘铁砧’区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七。看这里——”
他敲下回车键，主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庞大的三维立体结构图，那是基于旧图纸和遥感探测重建的“铁砧”重工业区地下部分模拟图。
错综复杂的管道、巨大的地下空间、标注着“高强度混凝土加固”的区域用红色高亮显示。
“这些区域......”
“公爵”用激光笔指点着几个核心位置，“辐射屏蔽特性完美，结构足以承受直接打击，而且有独立的能源和通风系统。如果我是马卡洛夫，这里就是首选。”
凌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红色的区块，仿佛能穿透屏幕，感受到那深埋地下的冰冷与沉重。
“守卫情况？”
“外紧内松。”
“公爵”切换画面，显示出热成像和动态捕捉传感器传回的数据。“外围巡逻队密度很高，配备了重武器。但核心区域的固定哨位似乎依赖于自动化监视系统和有限的几个关键节点。他们在依托地形和技术，而不是单纯的人海战术。”
这时，坐在旁边轮椅上的维克托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年纪大约五十岁，头发花白而稀疏，脸色因长期的囚禁和最近的奔波而显得苍白憔悴，但那双深陷的蓝色眼睛里，却闪烁着知识与恐惧交织的复杂光芒。
他裹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防寒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毛毯。
“那里……不仅仅是存放点，”
维克托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俄语口音，“当年设计时，就考虑了紧急转移通道。虽然图纸上没有标明具体出口，但肯定存在。马卡洛夫一定知道并利用了它们。”
凌风走到维克托身边，递给他一杯温水，动作自然而尊重。
“这意味着，即使我们找到了，他也可能在我们发动攻击前将其转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让焦躁情绪稳定下来的力量。
维克托感激地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温暖液体划过喉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是的。而且……要激活和维护那东西，需要专业的设备和知识。马卡洛夫手下缺乏这样的人，除非……”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除非他得到了持续的外部技术支持。”
“外部技术支持？”
凌风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目光转向“公爵”。
“公爵”立刻会意，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另一个监控界面。
“我正在梳理马卡洛夫近期的所有已知通讯节点。大部分是常规加密，可以被我们监听或干扰。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有一个信号源，非常特别。”
屏幕上出现了一串复杂的信号频谱图和来源分析数据。“加密等级极高，使用了非对称混合算法，而且源地址在全球范围内不断跳转，通过僵尸网络和卫星中继进行伪装。我们无法破译内容，甚至无法长时间锁定。”
“公爵”的语气带着一丝遇到对手时的兴奋与凝重，“这个信号与马卡洛夫的核心指挥层有定期、短暂的接触。频率不高，但每次出现，都伴随着马卡洛夫势力的一些关键节点活动，比如重要物资的获取，或者行动范围的突然扩大。”
“能确定身份吗？”
凌风问，他感到一丝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变量，比明处的敌人更危险。
“无法确定。”
“公爵”摇了摇头，“对方非常谨慎，每次通讯时间极短，内容加密方式也每次都在微调。我们只能暂时给他一个代号——”
他敲击键盘，在信号源旁边标注了两个醒目的红色汉字：【商人】
“商人……”
凌风低声重复着这个代号，仿佛要品味出其中的意味。“一个提供货物和渠道的中间人。马卡洛夫的军火、资金，甚至可能包括维克托所说的‘技术支持’，都可能来自这个‘商人’。”
作战情报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设备的嗡鸣声依旧。
每个人都意识到，他们的对手不再仅仅是马卡洛夫那个疯狂的恐怖分子头目，还有一个隐藏在更深阴影中、能量未知的存在。
凌风走到巨大的战术白板前，拿起记号笔。
白板上已经画满了关系图和行动线索。他在马卡洛夫的形象旁边，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并在下面写下了“商人”二字。
“我们的战略需要调整，”
凌风转身，面对围拢过来的核心成员——“墓碑”、刚刚伤愈归队、手臂还带着护具的戴维斯，以及技术小组的几名骨干。
“直接强攻‘铁砧’，风险极高，且可能在我们准备期间，目标就被‘商人’提供的渠道转移。”
凌风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而坚定，“因此，我们双管齐下。”
他用笔尖敲了敲“铁砧”的模拟图。“A计划，由‘公爵’主导，继续对‘铁砧’进行全方位监控。尝试使用更隐蔽的侦察手段，包括微型地面传感器和低可探测性无人机，摸清其内部人员流动和潜在转移路线的具体细节。我们需要一张更精确的‘手术台’地图。”
“明白。”
“公爵”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技术挑战的光芒。
凌风的笔尖移动到那个代表着“商人”的问号上。
“b计划，优先级提升。集中资源，追踪‘商人’。我要知道他是谁，他为谁服务，他的网络如何运作。切断外部援助，可能比正面摧毁他的十个据点更有效。找到他的弱点。”
这是一个更具挑战性的任务。面对一个数字幽灵，传统的侦察手段几乎失效。
“墓碑”抱着手臂，粗壮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声道：“这种藏在影子里的老鼠最是麻烦。需要我带队进行物理排查吗？也许能从‘商人’可能接触的线下节点找到线索。”
凌风摇了摇头：“暂时不用。先让‘公爵’试试看。我们不能过早暴露对这个‘商人’的兴趣。‘墓碑’，你的任务是整合新获得的情报，与汉森、约翰逊他们一起，针对‘铁砧’的各种可能性，预演攻坚和拦截方案。有备无患。”
“是。”
“墓碑”简洁地回应，眼神锐利。
戴维斯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沉静。
他看着凌风，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于指挥官在公路上的舍身相护，也钦佩其在此刻展现出的冷静与远见。
他渴望尽快恢复，重新拿起他的狙击步枪，为这个团队，为这个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男人，贡献自己的力量。
“公爵”的手指再次在键盘上化作一片虚影，庞大的数据流在他面前的多个屏幕上滚动。
他试图捕捉“商人”那稍纵即逝的信号特征，分析其跳转规律，寻找任何可能的模式漏洞。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忙碌中流逝。
突然，“公爵”的动作猛地一顿，身体前倾，紧紧盯住一条刚刚被过滤出来的、极其短暂的信号碎片。
“捕捉到了！”
他低呼一声，语气带着压抑的激动，“一次极短暂的接触，就在三分钟前！内容无法破译，但信号特征匹配！他给发送了一条信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公爵”的屏幕上。
“公爵”快速进行溯源分析，虽然无法锁定最终位置，但截获了信息传递的“信封”数据。
“信息很短，只有几个词组的加密包，但其中一个词组……我们之前在马卡洛夫的其他低级通讯中见过类似的加密模式，经过比对，大概率是……”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凌风，一字一句地说道：“货物已备妥，‘寂静回声’后交付。”
“‘寂静回声’……”
凌风重复着这个陌生的代号，眉头紧锁。
这像是一个行动代号。
什么样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商人”要交付的“货物”又是什么？
是新的武器，还是……转移核弹头的“渠道”本身？
迷雾似乎更浓了，但在那浓雾深处，一个新的、充满恶意的轮廓开始若隐若现。
“铁砧”的威胁尚未解除，“商人”的阴影已然笼罩，而现在，又多了这个神秘的“寂静回声”。
凌风感到肩上的压力陡然增加，但他的眼神却愈发锐利。
他走到主屏幕前，看着上面交织的线索图，沉声下令：
“优先级变更。在监控‘铁砧’的同时，全力破解‘寂静回声’！我要在它发生之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作战情报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未知阴影博弈的战斗，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