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血腥气掠过阵前，王九波的弓弦已拉至满圆，箭尖在夕阳下泛着寒芒，死死锁定赵勇伟的后心。此刻赵勇伟正全神贯注压制王大力，虎头枪几乎要刺穿对方的棉甲，胯下战马还在轻轻刨着蹄子，全然没察觉死神已在身后蛰伏。
“咻——”
利箭破空的锐响刺破喧嚣，王九波手指松开的瞬间，箭杆带着疾风直扑而去。赵勇伟只觉后心猛地一凉，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剧痛顺着脊椎瞬间传遍全身。他下意识地想回头，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手臂的力气骤然消失，虎头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呃……”
闷哼从赵勇伟喉咙里挤出，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箭簇已从身前透了出来，箭杆上还沾着温热的血沫。王大力趁机猛地推开枪杆，鬼头刀架在了赵勇伟的脖颈上，刀刃的寒气让濒死的赵勇伟打了个寒颤。
“别动！”王大力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磨过砂石，染血的脸上满是狰狞，“再动一下，我砍了你的头！”
赵勇伟的身体晃了晃，若不是被王大力伸手揪住衣领，早已栽落马下。他能感觉到脖颈上的刀刃正在收紧，鲜血顺着刀缝慢慢渗出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战马失去主人的控制，不安地原地打转，鼻息间喷出的热气里都带着血腥。
“督办！”
白甲骑阵中传来几声惊呼，剩下的三百骑兵见状，纷纷勒住战马，手中的兵器举在半空，却没人敢再往前冲。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家统领被敌将架在刀下，甲胄上的鲜血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上，在尘土里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都不许动！”王大力将赵勇伟往身前又拉了拉，鬼头刀压得更紧，“你们督办在我手里，谁敢过来，我先宰了他！”
骑兵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犹豫。他们本就是赵勇伟花钱组建的团练，靠着优厚的饷银和精良的装备才肯卖命，如今主将被俘，没了主心骨，哪里还有冲锋的勇气。有的骑兵悄悄攥紧了缰绳，眼神里已经透出退缩；有的则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想起刚才王大力和王大牛的悍勇，后背不由得冒起冷汗。
“放下兵器，下马投降！”阵后传来王九波的声音，他已策马来到阵前，手中的弓箭依旧搭着箭，目光扫过那群白甲骑兵，“降者不杀，若敢顽抗，今日便让你们全部葬身于此！”
骑兵们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人慢慢放下了长刀，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短短片刻，三百名白甲骑兵全都弃械投降，整齐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王大力将赵勇伟交给身旁的两名士兵看管，自己则提着鬼头刀，目光扫过那些俘虏，眼神里的杀意依旧未减。
另一边，王大牛也已停下了厮杀。他的巨斧插在地上，斧刃卷得不成样子，身上的棉甲被鲜血浸透，脸上还沾着碎肉和血污，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见白甲骑兵全部投降，他粗声粗气地朝着身后的步兵喊道：“都别打了！把俘虏看好，再去清点伤亡！”
步兵们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幸存的士兵们拄着兵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刚才的厮杀太过惨烈，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胳膊被砍伤，有的腿被马蹄踏断，鲜血顺着伤口不断往下流，在地上积成了小水洼。
王九波翻身下马，走到阵前的尸体堆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黑风军士兵的尸体，有的脑袋被砍下来，有的肚子被剖开，内脏流了一地，场面惨不忍睹。夕阳的余晖洒在尸体上，给那些冰冷的脸庞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统计伤亡！”王九波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语气里压抑着怒火，“把战死的兄弟都抬到一边，受伤的赶紧找医兵治疗！”
几名士兵连忙应声，开始在尸体堆里辨认黑风军的士兵。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起来，有的士兵看到熟悉的面孔，忍不住红了眼眶，强忍着泪水将尸体放到指定的区域。随着统计的进行，数字一点点报了上来，王九波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大人，战死的兄弟……一共七百零三人。”负责统计的士兵声音颤抖着，不敢抬头看王九波的眼睛，“受伤的还有一百多人，其中二十多个伤得太重，恐怕……恐怕撑不过今晚。”
“七百零三人……”王九波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黑风军起家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有不少当初跟着王九击上山的兄弟，都折在了这里。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兄弟的面孔，想起他们出征前笑着说要跟着自己打胜仗、回家见亲人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大哥会怎么看我？”王九波在心里问自己，“牺牲的兄弟们的家眷，又会怎么看我？”
他知道，这次伤亡如此惨重，自己难辞其咎。若是当初能制定更周全的作战计划，若是提前探知这支骑兵，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兄弟战死。愧疚和自责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营统，俘虏都清点好了。”另一名士兵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汇报道，“白甲骑兵三百人，全都缴械了。另外，我们刚才去州城门口喊话，里面的绿营团练不肯投降，还放箭伤了我们两个兄弟。”
王九波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愧疚瞬间被怒火取代。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州城，城门紧闭，城墙上隐约能看到绿营团练的身影。刚才的愧疚和自责，此刻全都转化成了对州城官员的愤怒——若不是这些官员负隅顽抗，若不是他们让绿营团练守城，兄弟们也不会死这么多！
“赵勇伟呢？”王九波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克制。他知道赵勇伟是个人才，不仅有钱能组建团练，还能请来绿营将领训练士兵，若是能将他收服，对黑风军来说是一大助力，所以刚才才没让王大力杀了他。
“回大人，赵勇伟被绑在那边的柱子上，医兵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士兵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那里果然绑着一个身影，正是赵勇伟。
王九波点了点头，没有去看赵勇伟，而是朝着州城的方向走去，声音冷得像冰：“传令下去，准备攻城！告诉城墙上的绿营团练，半个时辰内若不打开城门投降，一旦破城，鸡犬不留！”
士兵连忙应声，转身去传达命令。王大牛走了过来，看着王九波紧绷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道：“九波，要不要再等等？城里还有不少百姓，若是强攻，恐怕会误伤他们。”
“误伤？”王九波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戾气，“刚才我们的兄弟战死的时候，谁又可怜过他们？这些官员不肯投降，那就别怪我心狠！”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州城的城门依旧紧闭，城墙上的绿营团练还在朝着下面放箭。王九波见状，怒火更盛，朝着身后的士兵喊道：“攻城！给我往死里打！”
黑风军的士兵们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听到命令后，放了两轮炮，然后纷纷举起攻城梯，朝着城墙冲去。城墙上的绿营团练虽然奋力抵抗，可哪里是黑风军的对手，短短一个时辰，城门就被攻破，黑风军士兵蜂拥而入。
进城后，王九波直接带着人朝着州城衙门走去。州城的官员们见黑风军破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有的躲在衙门里，有的试图翻墙逃跑，可最终都被黑风军士兵抓了回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知州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脸上满是恐惧，“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是故意要跟黑风军作对的！”
“奉命行事？”王九波蹲下身，一把揪住知州的衣领，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你们不肯投降，害死了我七百多个兄弟，现在想要求饶？晚了！”
他站起身，朝着身后的士兵下令：“把这些官员全都毙了，抄了他们的家！所有家产充公，家眷全部也毙了！”
士兵们连忙应声，开始在衙门里搜查。很快，一箱箱银子、珠宝被抬了出来，还有不少字画、古董。王九波看着这些赃物，眼神里的怒火更盛——这些官员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管百姓的死活，如今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让士兵们白白送死，简直该死！
与此同时，其他士兵也在城里俘虏了三百名绿营团练，缴获了大量物资。负责清点物资的士兵连忙跑来汇报：“大人，我们缴获了棉甲一千具，皮质马甲两百套，冷兵器无数，还有鸟枪一百二十杆！另外，州府的粮仓里还有不少粮食，足够我们全军吃两年了！”
王九波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再多的物资，也换不回那些战死的兄弟的命。他走到衙门门口，看着街上忙碌的黑风军士兵，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身旁的亲兵说道：“派两名传令兵，快马加鞭去通知大哥，告诉他我部已拿下资州，让他尽快下令，我们等候下一步指示。”
亲兵连忙应声，转身去安排传令兵。王九波站在门口，目光望向远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战死兄弟的面孔。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州城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街道上到处都是黑风军的士兵，有的在看管俘虏，有的在清点物资，有的在救治伤员。王九波站在衙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等待着王九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