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阴风洞还要死寂。
当林默那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响彻在庶务堂大厅的瞬间,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
风,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被死死地扼住!
孙皓那张因为震惊而血色尽褪的脸,僵硬得如同一尊劣质的石膏像。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收缩成了两个最危险的针尖!他死死地盯着柜台上那个散发着淡淡白色荧光的玉盒,又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本应早已化为枯骨、此刻却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灰衣少年。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天衣无缝的、必杀的连环计,竟然……又一次,失败了?!
炼心崖,没能杀死他,反而让他突破了。
阴风洞,这个连筑基期前辈都为之色变的绝地,竟然……也奈何不了他?!
这……这已经不是用“妖孽”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怪物!
“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孙皓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虚幻感,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他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的杀意与图谋。
“孙师兄这话,是何意?”林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弟子奉宗门之命,前往阴风洞执行任务,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侥幸完成。师兄不加慰问也就罢了,为何……反而像是很希望弟子死在里面呢?”
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孙皓的心上,也砸在了周围所有旁观弟子的心上!
诛心!
这是赤裸裸的、当众的诛心之言!
“你……你胡说八道!”
孙皓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林默,厉声喝道,“我……我只是关心同门心切,见你平安归来,一时……一时失言罢了!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挑拨离间!”
他极力地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但那颤抖的声音,和躲闪的眼神,却早已将他内心的惊慌与恐惧,暴露无遗。
“是吗?”
林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笑容,在孙皓看来,充满了无穷的讽刺。
他没有再与孙皓争辩,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早已吓得缩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的山羊胡弟子。
“这位师兄,任务,可以交接了吗?”
“啊……哦!可……可以!”
那山羊胡弟子一个激灵,如蒙大赦,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打开玉盒,开始清点里面的凝魂草。
他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差点将玉盒打翻。
“一……一百株……品质……完好……任务……完成!”
当他用颤抖的声音,宣布出这个结果时,整个庶务堂,再次陷入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之中。
完成了!
他竟然真的,在短短十天之内,从那个吃人的魔窟里,带回了一百株完好无损的凝魂草!
这简直就是神迹!
孙皓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感觉,周围那些投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异样。他知道,今天过后,他孙皓,恐怕就要成为整个内门最大的……笑柄了!
而林默,在确认任务完成之后,也没有再多停留。
他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孙皓一眼。
那眼神,很平静。
没有威胁,没有挑衅。
却让孙皓,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彻骨的寒意!
他知道,他与这个少年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现在,似乎……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发生某种诡异的……逆转!
林默转身,在众人那如同躲避瘟神般的、自动分开的道路中,缓步,离开了庶务堂。
回到自己那间依旧冷清的洞府,林默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彻底放松下来。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回想着刚才在庶务堂的那一幕,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看似嚣张,实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必然之举。
一味的隐忍和退让,只会让孙皓之流,变本加厉。
唯有展露出足以让他们感到恐惧的、獠牙!才能换来片刻的安宁,为自己争取到最宝贵的……消化战果的时间!
他将洞府的禁制,全部开启。
然后,才盘膝坐下,开始清点自己这一次……堪称恐怖的收获。
首先,是那一百块下品灵石。这是韩月的“报酬”,也是他目前最急需的修炼资源。
其次,是那瓶还剩下几颗上品清心丹。这足以让他的神魂,在短时间内,彻底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更进一步!
然后,是他从阴风洞中,采集到的各种珍稀的阴属性灵药。这些,都是“衍天道盘”拓印、解析“水”之道种的最佳养料。
最后,也是最珍贵的……
是韩月的那套,已经彻底报废的“寒玉水牢阵”阵盘!
他将那三十六枚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甚至有几枚已经出现裂痕的白色玉钉,一一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物。
但在林默的眼中,这……却是一座尚未被完全挖掘的宝藏!
“衍天道盘,拓印,解析,推演……修复方案!”
林默的心神,沉入了那已经扩张到百丈方圆的巨大心神沙盘之中!
那套报废的“寒玉水牢阵”的完整结构图,瞬间浮现在了他的面前。每一个损坏的符文,每一条断裂的能量回路,都以最清晰的方式,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修复,开始!
这,远比从零开始创造一套阵法,要简单得多。
但也需要对阵法之道,有着极其深厚的理解。
而这,恰好是林默的强项!
他调动着自己那已经堪比筑基修士的庞大魂力,开始在心神沙盘之中,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模拟修复。
他将自己从藏经阁中学到的所有基础阵法知识,与这套二阶阵法的玄奥结构,相互印证,彼此融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
一天……
两天……
三天……
当第五天的清晨到来时,一直紧闭着双眼的林默,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闪烁着明悟与自信的光芒。
他伸出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些在万兽山脉采集到的、蕴含着水属性与金属性的矿石粉末,以及……三滴他自己的精血!
他将这些材料,以一种极其玄奥的顺序,小心翼翼地,点在了那些受损的玉钉之上,然后,双手开始飞快地掐动起一种他从未施展过的、专门用来修复法器的……“补天诀”!
嗡——
随着他法诀的打入,那些原本黯淡无光的玉钉,竟然……再次,亮了起来!
一道道冰蓝色的光华,在玉钉之间,重新连接、流转!那几道原本清晰可见的裂痕,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缓缓地愈合!
半个时辰后。
一套完好如初,甚至因为融入了他的精血,而与他心神联系更加紧密的……
二阶下品阵法,“寒玉水牢阵”,成功修复!
做完这一切,林默没有停歇。
他将所有的收获,都整理完毕之后,终于,将那瓶上品清心丹,拿到了面前。
是时候……冲击炼气八层了!
他倒出一颗丹药,毫不犹豫地,吞服了下去。
轰!
一股远比灵石要精纯、要庞大的药力,在他的腹中,轰然化开!
而就在他准备引导这股药力,冲击瓶颈的瞬间。
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在吸收了噬魂蛛魂晶之后,表面浮现出金色秘纹的……
灰色主道种,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
颤动了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的吞噬之力,从道种之中,猛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