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炼心崖顶,失去了意义。
日升月落,寒暑交替。林默就那么静静地盘坐在玄龟护罩之内,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外界,是足以撕裂钢铁、侵蚀神魂的恐怖罡风,日夜不休地呼啸、切割,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无数青色的风刃,如同狂乱的蜂群,疯狂地撞击在那层坚不可摧的土黄色护罩之上,激起一圈圈的能量涟漪,却始终无法撼动其分毫。
护罩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林默的身体,被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笼罩。他的呼吸,与周围那些被护罩隔绝后、变得温顺无比的风之灵气,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每一次吐纳,都有海量的、精纯无比的风属性能量,被他吸入体内,涌入那条被“衍天道盘”推演了无数次的、专属于风之一道的行功路线。
孙皓做梦也想不到,他用来置林默于死地的绝境,此刻,却成了林默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
这里的风属性能量,不仅浓郁到了极致,更是经过了天地之力的千锤百炼,其中蕴含的“风之道韵”,远比万兽山脉中那头青眼风狼要清晰、狂暴得多。
对别的修士而言,这是催命的剧毒;但对拥有“衍天道盘”的林默来说,这却是无上的大补之物!
他甚至不需要耗费自己的灵石,仅仅依靠玄龟玉佩自身的能量和吸收外界灵气,便足以维持护罩的运转。而他,则可以心无旁骛地,将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这场前所未有的修炼盛宴之中。
心神空间之内,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枚代表着“风”之一道的青色道种,在这三个月海量道韵的滋养下,已经从最初的虚幻光点,变得凝若实质,晶莹剔透,如同一枚完美的青色宝石。它静静地悬浮着,表面有无数微小的风旋在流转,散发着一股灵动、迅捷而又锋锐无匹的气息。
至此,林默已经成功凝聚出了七枚属性道种。
他静静地审视着悬浮在心神空间中央的这几枚代表着他根本的“道”之基石。
最中央的,是那枚混沌的灰色主道种,它依旧是那么的驳杂、不起眼,却又是所有力量的核心。它源于暖阳草与蛇毒的奇妙融合,是林默踏上这条与众不同道路的起点,也是他“伪灵根”的根源。
环绕着它的,是四枚散发着不同光芒的属性道种。
青色木道种,生机盎然。得益于在药园一个月的积累,以及万兽山脉三个月的拓印,这枚道种最为凝实。它让林默对所有草木灵植,都有着超乎常人的亲和力与洞察力。
淡金色金道种,锋锐无匹。源于铁线草,又在猎杀妖兽、解析其利爪尖牙的过程中不断壮大。它是林默所有攻击法术的核心,无论是《庚金剑气》还是《青元剑刃》,其威力远超同阶,皆因此道种的存在。
土黄色土道种,厚重沉稳。源于对大地的感悟,是扩张心神沙盘、稳固空间的基石。虽然林默尚未修炼任何土属性法术,但这枚道种,却无时无刻不在滋养着他的神魂,让他的心境变得更加坚韧、沉稳。
水与火道种,暂时林默还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功法与术法相结合。
而他最新凝聚的青色风道种,灵动迅捷。它让林默对速度和轨迹的把握,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将这风之道韵,融入到自己的身法和攻击法术之中,让它们变得更加飘忽不定,更加致命!
六枚道种,如同六颗行星,环绕着中央那混沌的灰色星辰,缓缓运转,彼此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共鸣。
林默知道,自己正在走的,是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寻常修士,是引灵气入体,储于丹田,以法力催动天地之力。
而他,却是直接将“天地之力”的本源——“道”,拓印、解析、凝聚成种,化为己用!他的法力,从本质上,就比同阶修士要精纯、凝练得多!
这,就是他能以弱胜强,越阶杀敌的……根本原因!
炼心崖,炼心崖。
其真正的恐怖之处,并非只是罡风的切割。
“炼心”,才是关键。
在这日复一日的枯坐与苦修之中,罡风呼啸的声音,渐渐地,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声响。它仿佛化作了魔鬼的低语,开始从四面八方,钻入林默的识海。
那些声音,时而化作妹妹小雅病重时的痛苦呻吟;时而化作父母在家中翘首以盼的苍老叹息;时而化作发小大壮憨厚的呼唤……
这些,是他心中最柔软、最深的羁绊。罡风,正试图利用这些羁绊,来动摇他的道心。
紧接着,画面又是一转。
孙皓那张充满了杀意的脸,王辰的狞笑,刘虎临死前的惊恐,赵霖的嚣张跋扈……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仇恨、愤怒、杀意,如同心火,开始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若是一般的修士,在这种内外煎熬之下,心神早已失守,要么沉溺于过往温情而道心颓靡,要么被仇恨蒙蔽而走火入魔。
然而,林默的心,却在这冰与火的淬炼中,变得愈发的通透与坚定。
他想起了父母的期盼,那不是让他回去享受安逸,而是希望他能“活着”,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想起了自己的初心——“掌控自己的命运,逍遥于天地间。”
区区一个孙皓,区区一个赵家,不过是他这条路上,必须搬开的绊脚石罢了。若是连这点心魔都无法勘破,还谈何与天争,与地斗,与那冥冥之中的命运……去争?!
“我之道,非为杀戮,也非为守护。我之道,只为……我自逍遥!”
轰!
当这个念头,在他的识海中彻底通达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如果说之前的林默,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
那么此刻的他,便如同一块返璞归真的顽石,沉静、厚重,却又仿佛与周围的天地,彻底融为了一体。
他丹田内的法力,在这心境突破的瞬间,也如同冲破了堤坝的洪水,轰然暴涨!
炼气六层巅峰的瓶颈,在这股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被瞬间冲破!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的法力波动,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炼气七层!
整整三个月的苦修与炼心,不仅让他成功凝聚了“风”之道种,更让他的修为,水到渠成般地,突破到了炼气后期的门槛!
林默缓缓地睁开双眼,一道精光,在他的眼底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能感觉到,自己无论是法力的雄浑程度,还是神识的强度,都比三个月前,强大了数倍不止。
现在的他,若是再对上王辰,他甚至有信心,在不动用任何计谋的情况下,正面……将其击败!
他看了一眼崖外依旧呼啸的罡风,又低头看了看身上那层已经运转了三个月,光芒开始变得有些微微黯淡的玄龟护罩。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喃喃自语。
孙皓,王辰……
他林默,也该出去,跟你们……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了。
他站起身,准备迎接自己离开此地的时刻。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
他那已经变得无比敏锐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片炼心崖的……
法力波动?
这股波动,极其隐蔽,若有若无,似乎来自于……他脚下这座坚硬的、寸草不生的黑色山崖的……内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