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鹰庇护所的地下仓库入口位于厂房最西侧，一扇厚重的防爆门前站着两名昏昏欲睡的守卫。赵志强出示了刚从吴天雄身上搜出的权限卡，守卫揉着眼睛刷卡放行，甚至没多问一句——显然，他们习惯了高层人员深夜前来“检查”仓库里的“特殊物资”。
防爆门滑开，露出向下的混凝土阶梯。阶梯两侧的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芒，勉强照亮陡峭的台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臭氧混合着某种腥甜的气息，越往下走，气味越浓。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林凡压低声音问。他的右臂麻木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钻心的刺痛——药效在衰退，比预计的更快。
“老首领在世时，这里是战备物资库。”赵志强走在前面，手电光束在墙壁上晃动，“但吴天雄上位后，把大部分物资转移到了地上，地下三层被划为禁区，只有他和他指定的几个人能进。我也只下来过一次，是半年前检修通风系统的时候。”
“当时你看到了什么？”
“很多箱子，用帆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赵志强顿了顿，“还有……声音。”
“声音？”
“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机械的嗡鸣，从最深处传出来。我问过当时的工程队长，他脸色煞白，只说‘不该问的别问’。”
林凡的心沉了沉。如果黑石组织要的东西就在下面，那很可能与“主宰”直接相关。而任何与那个灭世级怪物有关的东西，都意味着极度危险。
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编号的仓库门。大部分门都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积灰和散落的包装箱。但走廊尽头那扇最大的门——编号“b-07”的门——紧紧关闭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
就是那里。
两人贴着墙壁，无声地向b-07靠近。距离还有二十米时，林凡突然举起拳头，示意停止。
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心跳，也不是机械声，而是……说话声。很低，很模糊，但确实是人类的语言，从门内传来。
不止一个人。
林凡和赵志强对视一眼，同时拔出手枪，消音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他们移动到门两侧，林凡用左手做了几个手语：门内至少三人，可能有武装，准备突入。
赵志强点头，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一个小型窥镜，从门缝底下缓缓伸进去。
几秒后，他收回窥镜，脸色凝重地打手语：确认四人，黑色制服，装备精良，正在搬运一个发光的物体。
黑石组织。
他们果然抢先一步。
林凡深吸一口气，右肩的刺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指了指门锁——是电子密码锁，但旁边有手动应急开启装置。
赵志强会意，取出开锁工具。这种老式仓库门的机械锁结构相对简单，对于他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老兵来说，三十秒内就能打开。
但就在他碰到锁具的瞬间，门内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
不是门锁报警，而是某种仪器的警报。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门外有灵能波动！有人接近！”
暴露了！
林凡没有任何犹豫，一脚踹在赵志强肩膀上：“开锁！快！”
赵志强咬牙，工具在锁孔里快速转动。五秒，十秒，十五秒——
“咔哒。”
锁开了。
林凡用左手猛地推开门，身体侧滚进入门内，右手举枪瞄准——动作本应一气呵成，但右肩传来的剧痛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这半拍，决定了生死。
门内的仓库空间很大，高度超过十米，堆满了各种箱子和设备。中央区域被清出一片空地，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正围着一个半人高的透明容器。容器内，一块拳头大小、不断脉动着蓝紫色光芒的晶体悬浮在某种液体中，正是警报的来源。
黑石成员的反应快到不可思议。在门开的瞬间，距离最近的一人已经转身举枪，子弹几乎是贴着林凡的头顶飞过，打在身后的金属门框上，溅起一串火星。
林凡扣动扳机。“噗噗”两声闷响，那人胸口爆出血花，倒地。
但另外三人已经散开，找到掩体。他们没有开枪，而是同时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装置，按下了按钮。
“嗡——”
无形的波动瞬间充斥整个仓库。林凡感觉大脑像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响起尖锐的耳鸣。他踉跄了一步，勉强靠在旁边的货箱上。
灵能干扰器。而且比铁鹰用的那种强得多。
“目标确认。”一个黑石成员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林凡，曙光基地指挥官。活体捕获优先级：最高级。”
另外两人从两侧包抄过来。他们的动作协调得诡异，就像同一个人操控的两个傀儡，每一步都精准计算过距离和角度。
林凡咬牙，举起手枪，但手指颤抖得几乎扣不动扳机。灵能干扰不仅影响感官，还在直接影响他的肌肉控制。
就在这时，赵志强从门外滚入，连开三枪。子弹打在一个黑石成员的手臂上，那人只是晃了晃，动作丝毫不停——子弹似乎没有造成应有的伤害。
“他们的制服有防弹层！”赵志强大喊，“打头！”
但他话音刚落，那个受伤的黑石成员突然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黑色的短刃，掷向赵志强。速度太快，赵志强只来得及侧身，短刃擦过他的左肩，带出一串血珠。
更可怕的是，伤口处立刻开始发黑、溃烂。刀刃上有毒，而且是剧毒。
“赵志强！”林凡嘶吼。
“别管我！”赵志强靠坐在门边，脸色迅速灰败，“那个晶体……不能让他们带走……”
林凡转头看向仓库中央。那个透明容器已经被装进一个特制的金属手提箱里，剩下的两名黑石成员正提起箱子，准备从仓库另一侧的紧急出口撤离。
不能让他们走。
林凡咬破舌尖，用疼痛强行刺激神经。他扔掉手枪——在现在这种状态下，手枪的精度不够。然后从腰间拔出了军刀。
短兵相接，是他现在唯一的机会。
他冲向最近的那个黑石成员。对方似乎没料到林凡在灵能干扰下还能行动，动作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林凡的军刀刺向他的咽喉。
但刀尖在距离皮肤还有几厘米时，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灵能护盾。
“愚蠢。”黑石成员的声音里带着嘲弄，“旧人类永远无法理解新世界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凡的左手突然松开军刀，从腿侧抽出了一把通体漆黑、造型怪异的匕首——那是系统兑换的“灵能破刃”，专门对付灵能护盾的特殊武器，兑换价格高达八百点，林凡一直舍不得用。
现在，顾不上了。
黑色匕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那层无形屏障，扎进黑石成员的胸口。匕首在刺入的瞬间开始高频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人的眼睛瞪大，黑色制服下，身体开始不规则地抽搐，皮肤表面浮现出扭曲的蓝色纹路，像是体内的灵能正在失控暴走。
“你……怎么会有……”他嘶哑地说出最后几个字，然后整个人像充气过度的气球一样，炸开了。
不是血肉横飞的那种爆炸，而是化作了无数蓝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连制服和装备都一起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凡愣住了。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死亡方式。
“小心！”赵志强虚弱的声音传来。
林凡猛地转身，但已经晚了。
最后那个黑石成员——提着金属箱子的那个——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那人没有攻击，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凡，面具下的眼睛泛着诡异的蓝光。
“有趣。”他说，声音不再经过变声器，听起来是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你身上有‘钥匙’的气息。难怪‘主宰’对你特别关注。”
“钥匙？”林凡握紧匕首。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黑石成员似乎笑了笑，“也好，无知者最幸福。把那把匕首给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你可以自己来拿。”
“正有此意。”
黑石成员把金属箱子放在地上，然后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把武器——不是枪，不是刀，而是一根约半米长的金属短杖，杖头镶嵌着一颗小型的灵能晶体，正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他挥动短杖。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但林凡感觉到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货箱堆里。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剧痛让他几乎窒息。
“灵能冲击。”黑石成员一步步走近，“最基础的运用，但对付你们这些旧人类，足够了。”
林凡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右肩的伤势彻底爆发了。修复剂的药效正在急速消退，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肺里搅动。他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的靴子，视线开始模糊。
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
还不能。
他还有事情要做。要救赵志强，要带走那块晶体，要阻止“主宰”，要……
要活着回去，兑现对苏婉的承诺。
林凡的左手在腰间摸索，摸到了最后一个装备——一枚高爆手雷。他咬掉保险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雷滚向那个金属箱子。
“你疯了！”黑石成员终于变了语气，转身扑向箱子。
就是现在。
林凡用左手撑地，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扑向对方。黑色匕首再次刺出，目标不是人，而是那根短杖。
“铛！”
匕首与短杖碰撞，发出金属交击的脆响。杖头的灵能晶体出现了一道裂纹，红光顿时变得不稳定，疯狂闪烁。
黑石成员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反手一拳砸在林凡脸上。鼻梁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模糊了视线。但林凡没有松手，反而用左臂死死箍住对方的脖子，右手——那只几乎废掉的右手——握紧匕首，扎向对方的后颈。
匕首刺入肉体。
但触感不对。不是刺入人体的感觉，更像是刺进了某种粘稠的胶质。
黑石成员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咯咯声。他反手抓住林凡的手臂，用力一拧——
“咔嚓。”
臂骨断裂。
林凡疼得眼前发黑，但咬紧牙关，不但没松手，反而把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两人一起摔倒，滚倒在地。
短杖掉在一边，杖头的晶体裂纹扩大，红光开始失控地迸射。整个仓库的灯光开始明灭闪烁，墙壁上的应急灯一个接一个炸裂。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臭氧味，灵能浓度正在疯狂飙升。
“放开……我……”黑石成员的声音变得扭曲，“晶体要……失控了……”
“那就……一起死。”林凡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疯子……你们旧人类……都是疯子……”
黑石成员的挣扎越来越弱。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类似第一个同伴的那种蓝色纹路，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他整个人化作蓝色光点，消散了。
只留下那根裂纹密布的短杖，和一件空荡荡的黑色制服。
林凡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痛，左臂断了，右肩废了，肋骨至少断了三根，鼻梁骨碎了，全身都在流血。
但他还活着。
“林凡……”赵志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越来越微弱。
“撑住……”林凡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只能靠左肘和膝盖，一点一点向门口爬去。
三米。五米。八米。
每一寸移动都像在地狱里行走。
终于，他爬到赵志强身边。这个老兵已经脸色灰败，左肩的伤口溃烂到了锁骨，黑色的毒素正在向胸口蔓延。他的呼吸微弱，眼睛半睁着。
“晶体……”赵志强用最后的力气说，“不能留在这里……黑石……还会派人来……”
“我知道。”林凡用还能动的左手，从腰间取出最后一支急救针剂——强效解毒剂和肾上腺素混合剂。他扎进赵志强的心脏位置，按下注射按钮。
赵志强的身体猛地弓起，然后缓缓放松。毒素蔓延的速度减缓了，但伤口依然触目惊心。
“听着，”林凡靠坐在门框上，喘着气说，“我会把晶体带回基地。但你要活着，赵志强。这是命令。”
赵志强虚弱地笑了笑：“你又不是我长官……”
“现在是了。”林凡也笑了，尽管这个动作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铁鹰现在归曙光管，你是我的人。所以，服从命令。”
“是……长官。”赵志强的眼睛慢慢闭上，但胸膛还在起伏——他还活着。
林凡松了口气。然后他看向仓库中央那个金属箱子，还有那根危险的短杖。
必须带走。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连爬过去都做不到。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步伐沉重，像是穿着作战靴。
铁鹰的人？还是黑石的援兵？
林凡握紧匕首，但手在颤抖。他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脚步声停在门外。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里面的人，放下武器，举起手。”
是陈峰。
陈峰站在仓库门口，身后跟着疤脸军官和另外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神色紧张，枪口对准仓库内，但在看到里面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仓库一片狼藉：货箱倒塌，墙壁焦黑，应急灯碎片散落一地。中央区域，一个金属箱子静静躺着，旁边是一根冒着诡异红光的短杖。门口，林凡满身是血地靠坐着，身边躺着濒死的赵志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还有那种令人不安的灵能波动。
“放下枪。”陈峰突然说。
“长官，可是——”
“我说，放下枪！”陈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士兵们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垂下了枪口，但手指仍搭在扳机护圈上，随时准备再次举起。
陈峰独自走进仓库。他在林凡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几个小时前还是死敌的人。林凡抬起头，满脸血污，但眼神依然锐利。
两人对视了几秒。
“我听到了广播。”陈峰先开口，“吴天雄的录音。还有你那些话。”
“然后呢？”林凡的声音嘶哑。
“然后我做了个决定。”陈峰蹲下身，与林凡平视，“我选择相信你。”
林凡愣了愣。
“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我认同你的理念。”陈峰继续说，“是因为我亲眼见过黑石的人。三个月前，他们来过铁鹰，想跟吴天雄做交易。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关于‘主宰’，关于献祭，关于新世界。”
他的眼神变得阴郁：“他们不是人类，至少不完全是。他们的眼神……没有感情，只有狂热。吴天雄被力量蒙蔽了眼睛，但我知道，与那种东西交易，最终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林凡沉默片刻：“所以你才在战场上犹豫。你根本不想打那场仗。”
“我想打。”陈峰苦笑，“但我不是为了吴天雄打，是为了铁鹰庇护所里那些信任我的人打。我以为只要打赢，就能获得更多话语权，就能阻止吴天雄的疯狂。但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
他看向林凡的肩膀和手臂：“你伤得很重。”
“死不了。”
“赵志强呢？”
“中毒，但注射了解毒剂，还能撑一会儿。”林凡喘了口气，“那个金属箱子，里面是黑石想要的东西。还有那根短杖，都是危险品，必须带回曙光基地研究。”
陈峰转头看了看那两样东西，眉头紧锁：“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呼吸’。”
“灵能晶体，与地下的‘主宰’有共鸣。”林凡说，“黑石要它，很可能是为了加速‘主宰’苏醒，或者进行某种仪式。”
陈峰站起身，对门外的士兵招手：“过来两个人，把赵长官抬到医疗室，用最好的药。另外，找一副担架。”
士兵们迅速行动。两个人小心地抬起赵志强，快步离开。另外两人取来担架，准备抬林凡。
“我自己能走。”林凡试图站起来，但腿一软，差点摔倒。
陈峰扶住他：“别逞强了。你现在这样子，连只畸变鼠都打不过。”
林凡没有再坚持，被搀扶到担架上躺下。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咬紧牙关，才没昏过去。
“那个箱子和短杖，”陈峰对疤脸军官说，“用铅盒装起来，多层隔离。找最可靠的兄弟，组成护送队，跟我一起送林指挥官回曙光基地。”
“长官，您亲自去？”疤脸军官惊讶，“可是铁鹰这边刚稳定，万一……”
“万一有变，你就按我之前交代的预案执行。”陈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疤，这里交给你了。吴天雄的死忠清理干净，安抚好弟兄们，等我回来。”
“是！”疤脸军官立正敬礼。
陈峰转身，看着被抬上担架的林凡：“准备好了吗？这一路不会太平。黑石如果知道东西在我们手上，肯定会派人拦截。”
林凡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就让他们来。”
凌晨四点，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驶出铁鹰庇护所。
打头的车里，陈峰亲自开车，副驾驶坐着一名精锐狙击手。中间那辆车是运输车，铅盒封装的金属箱子和短杖被固定在特制的防震架上，由四名士兵看守。最后一辆车里，林凡躺在改装后的后座上，苏婉坚持跟来了——她在接到陈峰的紧急通讯后，只用了十分钟就准备好医疗装备，跳上了车。
“你真是疯了。”苏婉一边给林凡处理伤口一边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战场修复剂、灵能破刃、高爆手雷……你是去谈判还是去自杀？”
“都差不多。”林凡扯了扯嘴角，“而且我活着回来了，不是吗？”
“活着回来？”苏婉剪开他右肩的绷带，看到下面已经肿成紫黑色的伤口，眼眶瞬间红了，“林凡，你的肩关节……韧带完全撕裂，骨头有裂纹，肌肉组织严重挫伤。就算用最好的药，也需要至少三个月才能恢复基本功能，而且很可能留下永久性后遗症，再也无法承受高强度战斗。”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你说过要活着回来的。这算活着吗？”
林凡沉默了很久。
“苏婉，”他轻声说，“你还记得灾变第一天吗？”
苏婉的动作停住了。
“我记得。”林凡继续说，眼睛望着车顶，“那天我在超市里，看到一个小女孩。她大概七八岁，抱着一个破旧的兔子玩偶，躲在货架后面发抖。她妈妈死在她面前，被一个突然变异的邻居咬死了。我本来可以救她，但我没有。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怎么活下去，怎么囤物资，怎么找安全屋。”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苏婉能听出底下压抑的情感。
“那个小女孩后来死了。不是被畸变体杀死的，是饿死的。我三天后在同一个超市的角落里找到了她的尸体，怀里还抱着那个兔子玩偶。”林凡闭上眼睛，“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阻止更多这样的死亡，那我就要去做。不计代价。”
苏婉的眼泪掉下来，滴在林凡的手臂上。
“我不是英雄，苏婉。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了。”林凡睁开眼，看着她，“如果我的肩膀能换四千人活下去，那它就值了。”
苏婉擦了擦眼泪，重新开始包扎伤口。这次她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那你至少要好好养伤。”她说，“接下来的事，交给其他人。陈峰，王浩，张大牛，还有我。我们都在。”
“我知道。”林凡笑了，这次是真的微笑，“谢谢。”
车队在废墟间穿行。天还没亮，但东方地平线已经泛起微弱的鱼肚白。永夜纪元的白天短暂而晦暗，但至少，天会亮。
就在车队即将驶入一片旧城区的主干道时，打头车里的狙击手突然低呼：“十一点方向！屋顶有反光！”
陈峰猛打方向盘，车辆一个急转，拐进旁边的支路。几乎同时，一发子弹打在他们刚才行驶的位置，混凝土路面炸开一个拳头大的坑。
“狙击手！”陈峰吼道，“所有人，下车找掩体！”
三辆车紧急刹停。士兵们迅速下车，依托车辆和废墟建立防线。苏婉护着林凡躲到一堵断墙后面。
第二发子弹飞来，击中中间那辆运输车的引擎盖，打穿了散热器，冷却液喷涌而出。
“他们在阻止我们前进。”陈峰蹲在车后，通过望远镜观察，“不止一个狙击点……至少三个，呈品字形封锁了整条主干道。是专业的手法，不是流浪者或小势力能做到的。”
黑石。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所有人脑海里。
“我们被盯上了。”林凡靠坐在墙后，脸色苍白，“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拖住我们。等大部队赶到，或者……等‘主宰’苏醒。”
陈峰看了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如果被困在这里，天亮后我们就是活靶子。”
“那就不走主干道。”林凡说，“走下水道。”
陈峰一愣：“下水道？”
“这片旧城区的排水系统是独立的，主管道直径两米，足够车辆通过。”林凡说，“入口在前方两百米，那个废弃的加油站后面。出口在……曙光基地西侧三公里的污水处理厂。”
“你怎么知道？”
“我提前侦察过。”林凡咳嗽了几声，“本来是为最坏情况准备的撤离路线，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陈峰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按下通讯器：“所有人注意，改变计划。目标：前方两百米废弃加油站，进入地下排水系统。狙击组掩护，爆破组准备炸开入口。”
命令下达，士兵们开始行动。狙击手与对方的狙击手展开对射，虽然处于劣势，但至少能压制对方的射击节奏。爆破组在火力掩护下，冲向加油站后方。
五分钟后，一声沉闷的爆炸。下水道入口被炸开，露出黑洞洞的通道。
“上车！快！”
车辆一辆接一辆驶入下水道。里面果然宽敞，虽然气味刺鼻，但路面相对平整。最后一辆车进入后，陈峰让人用炸药炸塌了入口上方的建筑，暂时封死了通道。
黑暗笼罩了一切。车辆打开大灯，在蜿蜒的地下管道中缓慢前行。
“他们还会追来吗？”苏婉小声问。
“会。”林凡闭着眼，“但至少，我们赢得了时间。”
运输车的后座上，那个铅盒封装的金属箱子，突然开始发出微弱的嗡嗡声。箱子表面的温度计显示，内部温度正在缓慢上升。
短杖上的红色晶体，裂痕处渗出了暗红色的光芒，像凝固的血。
而在他们头顶的地面上，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站在被炸塌的入口前，静静地看着废墟。
为首的人抬起手腕，仪器屏幕闪烁：
【目标进入地下】
【灵能晶体共鸣增强】
【预计完全激活时间：6天18小时】
【建议：启动‘诱饵’计划，引导目标前往预定地点】
他按下通讯键，用冰冷的声音说：
“计划变更。让他们带着晶体走。通知所有单位，在‘圣所’周围布防。”
“献祭仪式，将在六天后开始。”
“而祭品……已经自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