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墨汁般浸染着铁壁关前的战场，寒风卷起血腥与焦土的气息，
吹过每一个幸存者的脸庞，带来刺骨的凉意。
短暂的、因共同对抗神骸而生的脆弱默契，
随着外部威胁的消失，犹似阳光下的露珠，迅速蒸发。
凯尔·烈阳捂着胸口，那里被【憎恶】的爪风擦过，圣焰之力与残留的黑暗污染仍在拉锯，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环顾四周，碧蓝色的眼眸中映出的是满目疮痍和所剩无几的部下。
曾经意气风发的第七圣焰军团，此刻还能站着的，算上他自己，不足二十人，而且个个带伤，气息萎靡。
远处，莱昂哈德大人被亲卫拼死抢回的、依旧昏迷不醒的身影，
更是似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战意。
输了。
一败涂地。
不仅没能攻破这座东方雄关，反而在诡异的归墟装置和恐怖的神骸试验体搅局下，
损失了最为精锐的军团和一位前途无量的继承人。
即便高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场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努力挺直因伤痛而有些佝偻的脊梁，目光复杂地看向对面。
龙庭方面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关墙上下的守军减员超过一半，遍地都是阵亡将士的遗体，伤员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
秦天纵将军虽然依旧屹立在关墙之上指挥着救治和防御，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岳气息不稳，显然消耗巨大。那个恐怖的混沌之子龙渊，虽然刚刚吞噬了神骸似乎有所精进，
但此刻也抱着昏迷的卯兔传人，脸色苍白，显然并非全盛状态。
双方都像是筋疲力尽的巨兽，喘息着，舔舐着伤口，警惕地注视着对方。
凯尔知道，这是撤退的唯一机会。趁着对方也无力追击。
他艰难地向前迈出几步，越过地上交错的东西方士兵尸体，
目光落在被龙渊抱在怀里的苏清月身上（她因透支和悲伤再次昏睡过去），
又扫过严阵以待的秦岳和秦天纵，最终，
他看向龙渊，用沙哑而疲惫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东方的…强者。”
他省略了带有贬义的“异端”称呼。
“这一战…是你们守住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战场。
残存的西方星徒们纷纷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脸上充满了屈辱和不甘，却无人出声反驳。
事实胜于雄辩。
龙渊抬起眼皮，混沌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幽幽地看着他，没有胜利者的得意，
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所以？”
凯尔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处的剧痛和内心的挣扎，沉声道：
“我们…承认此次进攻失败。第七圣焰军团…请求…撤离战场。”
他用的是“请求”，而非“要求”。
这是败军之将最后的体面，也是现实所迫。
此言一出，龙庭士兵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许多士兵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这些双手沾满同伴鲜血的西方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他们碎尸万段。
血仇，岂是一句“承认失败”就能勾销的？
秦天纵在关墙上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寒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龙庭是什么地方？！”
凯尔脸色更加苍白，他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他看向龙渊，这个少年虽然年轻，
但在这场战争中展现出的实力和那诡异的混沌之力，让他拥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龙渊低头看了看怀中苏清月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
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牺牲或重伤的龙庭将士，
最后目光落在凯尔和他身后那些同样伤痕累累、眼神中带着绝望和一丝祈求的西方星徒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对关墙上的秦天纵扬声道：
“秦将军！让他们滚吧！”
“龙渊！”有龙庭军官忍不住出声，带着不解和愤怒。
龙渊没有理会，只是看着秦天纵，继续说道：
“杀光他们，我们也剩不下几个人了。关防还要人守。而且…”
他顿了顿，混沌色的眼眸扫过凯尔等人。
“留着他们回去报信，告诉星穹议会那帮老家伙，龙庭的骨头，没那么好啃！
下次再来，准备好更硬的牙口！”
他的话糙理不糙。
秦天纵自然明白，龙庭此刻也是元气大伤，急需休整，确实无力全歼这支西方残军，
强行留下他们，只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亡。
而且，正如龙渊所说，放他们回去传递失败的消息，对星穹议会的士气也是一个打击。
秦天纵沉吟片刻，最终冰冷的目光扫过凯尔等人，如同刮骨钢刀：
“滚！带上你们的死人和伤员，立刻离开龙庭疆域！若再敢踏足半步，定叫你们尸骨无存！”
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凯尔·烈阳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同时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挺直身体，对着秦天纵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西方军礼，
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龙渊，努力要将这个年轻的混沌之子牢牢刻在脑海里。
“我们…会记住这次教训。”
他声音低沉，然后猛地转身，对残存的部下嘶声下令。
“撤退！带上所有能带走的同伴！快！”
没有欢呼，没有口号，残存的西方星徒们默默地行动起来，
搀扶着伤员，收敛着同伴的遗体（尽可能辨认），动作迅速而沉默，
如同打了败仗的丧家之犬，在龙庭士兵冰冷、仇恨、又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注视下，
潮水般向着来时的方向退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来时气势汹汹，星辉闪耀。
去时狼狈不堪，星火黯淡。
看着西方军队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铁壁关上下的龙庭将士们，并没有爆发出想象中的欢呼。
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许多人脱力地坐倒在地，望着遍布战友尸体的战场，无声地流下眼泪。
这是一场惨胜，用无数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带着深深悲怆的胜利。
姜不辣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西方人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
“啧，跑得倒快…可惜了那些亮闪闪的铠甲，应该扒下来卖钱的…”
秦岳走到龙渊身边，看着他怀里昏迷的苏清月，
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难得地多说了一句：
“你也需要休息。”
龙渊点了点头，将苏清月往怀里拢了拢，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和体温，
心中那份因胜利而起的些微波澜，也迅速被浓重的疲惫和对怀中人的担忧所取代。
“是啊…需要休息…”
他低声自语，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混沌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稀疏的星辰。
战争暂时结束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星穹议会绝不会善罢甘休。
归墟的阴影依旧笼罩。
而他这条凭借“开盲盒”皮肤意外崛起的道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未知与挑战。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让怀里这个傻丫头好好睡一觉。
然后…
他自己也得好好消化一下，这次“吞”下去的东西。
他咧嘴，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无比坚定的笑容。
“管他呢…”
“兵来将挡，水来…老子用混沌吞了！”
“睡觉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