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看似子女不孝,实乃无奈之举。
黄河畔土地贫瘠,河水肆虐,本就不宜居住。
加之纣王 ** ,战乱四起,各处皆无宁日。
即便如此,她们的子女仍冒险将老人迁离故土,足见此地的苦难深重。
姬发心潮澎湃,暗中立下誓言定要推翻暴君帝辛,还天下苍生太平盛世。
他勒住缰绳对父亲说道:父亲,前方就是镐京,再往前便是黄河。
容我先去向那几位老者探听过河之策。
话音未落,姬发已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朝路旁人家走去。
西伯侯虽贵为三军统帅,却远不及儿子这般雷厉风行。
每每商议军务,与其说是征询意见,倒不如说是恪守父子之礼罢了。
见儿子主动请缨,姬昌欣然应允:去吧。他目送姬发远去,浑浊的眼中燃起希望之火。
几位老妪佝偻的身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待走近细看,姬发不禁倒吸凉气——这些老妇面容枯槁如树皮,浑浊的眼珠仿佛蒙着层灰翳,活似从坟茔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
呃......准备好的说辞顿时卡在喉头。
无礼小儿!为首老妪突然厉声呵斥,见圣父信众竟敢不行礼?莫非忘了圣父教化之恩?她们提及圣父林相时,字字句句都透着森然恨意。
姬发心头警铃大作,本能地连退数步。
老妪们的咒骂声却如附骨之疽钻入耳中,震得他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
狂风骤起,黄沙漫天。
老妪们的躯壳在飞沙走石中片片剥落,最后只剩下狰狞的头颅悬浮半空......
然而,老妪头颅的变化并未止步。
双角刺破皮肤,鳞片覆满身躯,扭曲的形态早已超越凡人,说是幽冥厉鬼也不为过。
她们确是从血海爬出的恶鬼。
那片吞噬巫妖强者的猩红深渊,纵有鸿钧道法 ** ,非圣人不可逃脱,但洪荒浩瀚,终有漏网之鱼。
譬如那天蓬元帅,溺水凶煞连金仙都避之不及,偏他个天仙能在其中翻腾嬉戏。
此刻围住姬发的枯槁老妪,正是血海孕育的。
只不过这些侥幸存活的妖魔,法力不及全盛时万分之一......
桀桀桀——刺耳怪笑撕裂空气,为首妖物利爪划出火星,林相小儿!当年仗着天道垂青,屠我族人打入血海,却不知我族血咒秘术——但凡存留一滴精血,夺舍肉身便可重铸修为!待我......
话音戛然而止。
九霄雷蛇骤然劈落,刚腾空的妖物们如断翅鸦群栽进泥沼。
未等挣扎,第二波雷霆已轰碎天灵盖,缕缕真灵在电光中灰飞烟灭。
万里云层之上,林相收回剑指。
这些巫妖量劫时的手下败将,经过血海万年消磨,早不配作他对手。
倒是姬发身后翻腾的黄河让他目光凝重——溺水与血海交汇处,十二金仙尚且忌惮,何况凡人?
压下两处险地对他不过举手之劳,但若动静太大......指尖轻叩昆仑玉虚令,当年昊天上帝欠的人情或可解溺水之危。
可血海那边......
说是姬昌大军渡河令林相困扰,实则这困扰并非来自事情本身,而是源于某位故人。
血海终归地狱六道所辖,而六道轮回又出自平心娘娘之手。
这位娘娘早年与林相因果纠缠,如今要请她相助,倒叫林相难以启齿。
平心娘娘生性清冷,偏偏对林相另眼相待。
昔日曾托女娲传话,欲与其大弟子结为道侣,却被林相婉拒。
纵使道法通天,终究难逃女儿心思。
这般主动示好竟遭回绝,心中难免对林相生出几分怨怼。
此刻林相方才施展雷法,地府中的平心娘娘已然察觉,当即催动法力搅动黄河血海,分明是要给林相颜色看。
林相心知肚明,却实在提不起兴致。
倒非平心娘娘容貌丑陋——修行至此,皮相不过一念之间——实因他心系女娲,再无他念。
眼见林相仍伫立三十三重天外无动于衷,血海下的平心娘娘愈发气恼,再加三分法力。
霎时间黄河两岸煞气冲天,凭空现出无数鬼卒,张牙舞爪扑向河畔。
林相见状暗自懊悔,早知如此该遣他人传话。
此时鬼卒已冲向远处的姬发大军,血海邪术卷起漫天黄沙,不仅困住姬发,更蒙蔽了三十万大军的耳目。
纵然鬼卒逼近,众人竟浑然不觉。
无奈之下,林相只得出手。
这些鬼卒在他眼中不过蝼蚁,对凡人却是灭顶之灾。
但见他双目金光迸射,周身雷芒缠绕,右手轻引间,万道细如发丝的雷霆精准劈落,无一鬼卒得以幸免。
刹那间,雷声停歇,黄河两岸重归平静,姬发、姬昌以及身后的将士们纷纷清醒过来,恍惚间只觉经历了一场幻梦,此刻梦醒,记忆已然模糊。
姬发的危机虽已化解,相的困境却接踵而至。
两次在平心娘娘的地盘擅自出手,若再不登门解释,恐怕真要坐实了狂妄之名。
罢了!左右都要走这一遭……难道她还能吞了我不成!谁能料到,昔日面对元始、老子等圣人也毫无惧色的林相,此刻竟因一名女子踌躇不前,连见面都需寻个由头壮胆。
这边林相正为面见平心娘娘而苦恼,那边平心娘娘却因他的到来喜上眉梢。
精心梳妆后设下盛宴,俨然要隆重款待这位贵客。
当林相穿过血海踏入宫殿时,眼前的阵仗令他心惊——王母贺寿的蟠桃、紫薇进献的仙乐、千年人参果、西海龙肝,这般架势哪是寻常叙旧,分明打着长留客人的算盘。
女子心思终究难测。
方才在血海还冷若冰霜的平心娘娘,见心上人现身便换了副面孔。
可惜这般热情,反叫林相更加局促。
娘娘别来无恙?林相机警地保持距离,生怕被施法定在血海相伴万年,只得堆起笑容远远问安。
方才气吞山河的英雄,此刻在平心面前竟显出几分憨态。
可怜平心一片痴情,终究未能更进一步。
洪荒悠悠万载,多少追求者遭她冷眼相待。
谁曾想轮到自己动情时,却也这般求而不得,令人唏嘘。
我就这般可怖?非要站得如此疏远?平心语带幽怨。
若非女娲早遇林相,结局尚未可知。
嫉妒确是女子天性,想到女娲既有兄长伏羲相伴,又得林相为徒,后来更立人教享尽尊荣,而自己孤身熬过漫长岁月,好不容易遇见可心之人却被捷足先登,心中愈发不平。
历经亿万年香火供奉,平心早已超脱六道,却终日孤寂无人相伴。
女子心生妒意,哪还顾得上得失,只图一时痛快。
偏偏对方是女娲,已成圣人之尊,更有指点之恩,令她无法发作,只得将怨气生生咽下,积压心底。
怨气久积成魔,若不宣泄,终成心魔缠身。
今日林相运势不佳,偏偏撞上她怒火难抑之时。
下了云头,却不愿亲近,更是惹得她满心不快,终于爆发。
——
“我再问一遍!你可愿近我身旁!”
平心娘娘冷喝一声,见林相仍面露难色,当即不再忍耐。
她拔下碧簪,手腕翻转,动作间寒意凛冽,六道之力随之涌动。
修行之人皆以成圣为目标,然证道之路各有不同。
女娲以身合天道,林相效仿盘古以力证道,而平心之道,则另辟蹊径。
混沌初开,盘古分天地,鸿钧再划地界为地狱。
世人只道地狱乃鸿钧所创,却不知六道轮回实为盘古所留,鸿钧不过是借其根基稳固天地。
平心久居六道之畔,万载岁月沾染轮回气息,可驭六道之力。
即便天道圣人亲临地狱,亦难讨得半分便宜。
因此,即便林相已达准圣修为,面对盛怒的平心,亦不敢大意。
她挥舞发簪,寒意流转,正是轮回之力显现。
“轮回”二字,主宰生死。
世间强者无数,为何入轮回便销声匿迹?只因轮回门前,法力无用,唯余灵识。
若无圣人般不灭之躯,灵识受罡风摧残,终将消散。
强者肉身更会被投入血海,使其愈发凶险。
林相深知其中厉害,不得不谨慎应对。
“呵!呵!呵!”
三声冷笑,寒意更甚。
林相默念口诀,随即祭出了女娲赐予他的山河社稷图。
这件先天至宝经过万年锤炼,内藏一方天地,此刻正好让他避开轮回之门对元神的牵引。
娲皇宫内,女娲正倚在榻上小憩,忽然心神一动。
山河社稷图与她心神相连,林相催动法宝的瞬间,她便有所察觉。
她立刻清醒过来,眸中寒光一闪,自语道:何方宵小,竟逼得他动用此宝?难道是元始那老匹夫又在作祟?
想到先前元始天尊屡屡刁难林相,而今正值徒弟证道成圣的关键时刻,对方极可能再生事端。
女娲怒意愈盛,当即起身,准备派琼霄前往玉虚宫质问。
若非林相多次劝阻,她早想一绣球砸碎那玉虚宫的牌匾!
师尊!
就在她准备动身时,林相的传音及时而至。
原来他方才全力对抗平心娘娘的六道轮回之力,无暇分心,如今稳住身形,才想起此举可能惊动女娲,连忙解释。
可是元始那老贼又找你麻烦?为师这就去掀了他的道场!女娲怒火未消。
林相赶忙安抚:师尊且宽心,元始奈何不了我。
只是平心娘娘的轮回墓中凶险,弟子虽有灵宝护身,却难防元神侵蚀,这才借用了山河社稷图。
灵宝功效各异,有的主攻伐,有的擅防御。
如太清圣人的太极图,既可开天辟地,又能护持己身,万法不侵。
相比之下,林相的宝物虽强,却偏重杀伐,护持之能稍逊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