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震惊过后,另一种更加强烈、更加灼热的情感如同星火燎原般在众多年轻眼眸中点燃——那是敬佩!难以掩饰的赞叹与折服如同实质的暖流在空气中奔涌。
“他竟然……独自一人揭开了这等阴谋?”人群中低低响起这样的私语,声音都在微微发颤。他们注视着那个依旧平静立于台上的身影,突然深刻地理解了那淡漠姿态下所蕴含着的惊人勇气——那是单枪匹马对抗潜流、敢于直面庞大幕后之力的孤勇!那是拨开迷雾、洞穿人心的绝顶智慧!而他,最终不仅揭开了真相,更在无形的博弈中毫发无损地保护了自己,这份力量与分寸感,更是让所有年轻弟子感到由衷的折服与安全感的释放。
“好!”不知是谁首先低吼了一声,瞬间点燃了一片压抑到极限的亢奋,数不清的掌声、叹息和带着无限敬意与后怕的感慨声,如同狂风卷过墨竹林,骤然在广场上空激荡开来。
喧腾声浪尚在盘旋,一个更加威严、庄重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瞬间压下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是主事的执法堂首座。他与几位长老不知何时已肃立于高台中央,如同矗立在风云变幻中的定海神礁。
他们的神情极度凝重,法袍上的云纹都似乎透出沉甸甸的寒意,眉宇间结着浓得化不开的冰霜,望向台下的眼神锐利得如同能剥皮剔骨。真相所带来的冲击,显然远超过他们最初的预估,这使得他们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日常的平和威严,而是带着一种迫人匍匐的肃杀之威。
但除了这令人屏息的威严,更不容忽视的是那份铁一般的公正态度。没有任何拖延,没有任何为尊者讳的犹疑。
执法堂首座上前一步,高举一卷闪烁着森严灵力波动的玉简,没有丝毫多余的官话,声音洪亮而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经查验弟子金凡所举证据与推演过程无误,今查实前藏经阁风波实为长老赵x与护法弟子孙x合谋作祟,意图嫁祸于金凡,动摇内门弟子大试公平……”
宣判之词字字铿锵,列举罪状清晰无误,处置方案更是严厉明确:即刻褫夺涉案长老权柄打入思过寒潭深处受九幽寒气侵体之苦,护法弟子剜去修为根基,驱除出山门永不得入内,所有涉事环节即刻重审!
这雷厉风行的行动,这份公开透明、不偏不倚的处置,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推诿或欲盖弥彰的粉饰。强大的灵力波动与首座的声音一同振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间,不仅是对邪恶的惩戒,更是对秩序与规则的庄严宣示。
台下万千弟子听着那不带一丝温度却无比公平的宣判,感受到的并非寒冰,而是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学院律法如悬顶利剑,绝不会因何人私欲而歪曲半分!敬畏之心与归顺感伴随着法度执行的威严一道,深深烙印在年轻弟子们的心底。
整个正心殿广场,此刻被奇异地分割为三层氛围,却又和谐统一:惊愕的学声声浪渐息后余下的是纯粹的叹服,冰冷公正的宣判之声如冰雹砸落,而始终置身风暴中心的金凡却如温煦阳光下一块亘古不变的石碑,于无声处见证了这场风波最终的公正收场。肃杀、狂热、平静、敬畏……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归于一种对天道昭昭、律法森严以及个体所迸发的伟力的深深感触。
窗外的夜空深邃如墨,点点星辰像是被谁随手撒下的碎钻,遥远而冰冷。金凡独自坐在天枢学院弟子居室的窗边,背脊挺直,却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着。
清冷的月辉流淌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方银白,也清晰地勾勒出他眉宇间尚未完全消散的疲惫与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
危机已然过去,但余波却如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久久不散。他凝视着那片亘古不变的星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漫漫修炼长路,锤炼的绝不仅仅是丹田内的灵力、经脉中的劲气,或是斗法时的杀伐手段。
那些,不过是浮于表面的锋芒。真正将人推向更高境界的,是潜藏于每一次抉择、每一次交锋、每一次信任与背叛之下的——心性。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那场几乎将他吞噬的旋涡。
起因不过是一则流言,关于藏经阁某处禁地遗落了某位上古大能失传的功法残卷。消息来源看似可靠,是他平日里颇较亲近的一位同门,言辞凿凿,眼神热切。金凡心中对力量的渴望被瞬间点燃,那残卷的光芒仿佛已近在咫尺。他未曾细究消息的真伪,也忽略了那同门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异样。轻信,像一张无形的网,轻易便将他罩住。
当他被那同门有意无意地引至禁地边缘,面对守卫森严的结界和门规森严的警示时,一股“时不我待”的焦躁攫住了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位同样被鼓动起来的低阶弟子,他们犹豫的眼神看向金凡,似乎将他当作了主心骨。
此时此刻,金凡心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机不可失!他忽略了禁地之所以为禁地的缘由,忽略了强行闯入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更忽略了自身实力尚未足以应对其中未知的风险。冲动,如同失控的火焰,烧毁了他最后的精神。
他凭借着一股锐气,强行撕开了结界一角,带着那两名弟子闯了进去。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什么功法残卷,而是禁地内狂暴的守护阵法,以及一头被惊动、双目猩红的千年石甲兽。罡风撕裂衣袍,利爪擦过脸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他拼尽全力才勉强护住自己和同伴杀出血路,但代价惨重——自己灵力耗尽,内腑受创,那两名弟子更是伤筋动骨,几乎去了半条命。更严重的是,此事惊动了执法院,严厉的责罚和同门异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锁,沉沉地压了下来。
此刻,独坐窗前,那石甲兽震耳欲聋的咆哮、同伴惨白的脸色、执法院长老失望而严厉的训斥,还有那位“亲近同门”事后闪烁其词、迅速撇清关系的嘴脸……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清晰得刺痛神经。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深深陷入掌心。不是愤怒,是羞愧与后怕交织成的钝痛,啃噬着内心。
“我错在何处?” 他无声地叩问着冰冷的夜空。
错在轻信。那同门平日里的亲近,或许只是包裹着某种目的的糖衣。自己竟如此轻易地将信任交付,未曾想过人心隔肚皮,在巨大的利益哪怕是虚幻的面前,情谊何其脆弱。他过于依赖直觉的好恶,而非冷静的观察和理性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