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凡在伙伴们簇拥下,并肩走出修炼洞时,第一缕毫无遮挡的金色朝阳正穿透稀疏的林梢,如同熔化的黄金般泼洒在他们身上。
那光芒温暖而耀眼,瞬间驱散了洞中残留的所有阴冷与滞涩。金凡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亲吻脸颊的暖意,深深吸了一口饱含草木清香的空气,那气息沁入心脾,带来新生的力量。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一张张被朝阳勾勒出明亮轮廓、洋溢着纯粹喜悦的笑脸——林风沉稳的欣慰,苏灵儿灿烂的雀跃,秦岳含蓄的赞许,雷猛豪迈的大笑。他们的笑容比阳光更炽热,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比星辰更明亮。
“看,太阳!”苏灵儿指着天际那轮正冉冉升起的金红色圆盘,声音里满是雀跃。
金凡迎着那磅礴的光源,用力点头,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豪情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昨夜的挣扎与绝望已被彻底抛在身后,此刻充盈心间的,是突破后的酣畅淋漓,是并肩作战的深厚情谊,更是对前路无比清晰的笃定与期盼。脚下的山路蜿蜒向前,没入光芒万丈的晨晖之中,仿佛铺就了一条通往无限可能的金色大道。
暮色如轻纱覆盖青翠山坡时,四人的讨论越发深入。晚霞的碎金洒在林逸平静的侧脸、风痕锐利的眉宇、孙悦温柔的眸光和终于从困惑中开始寻求明晰的金凡身上。草叶微润的气息混合着谈论中心境与灵力的玄妙,在金凡心中激荡出层层涟漪。
“凡兄,”林逸放下手中轻捻的一茎草叶,清澈的目光直视金凡,“你天资不逊于我们任何人,冲关受阻,根源不在经脉运转,而在此处。”他修长的食指轻点自己胸口,“灵力如丝如线,编织成网方能禁锢海量灵气。你那网线已足够坚韧,可织补的手……太快太急,乱了阵法。”
金凡眉头紧锁:“我按典籍所述搬运周天,分毫不差,怎会…”
“这便是问题所在。”风痕接过话头,声线斩钉截铁,带着他惯有的锋芒,“典籍是死物,你的心是活的。越是临近关口,你是否越如临大敌?一丝滞碍未消,一念焦灼便生?这股心焦之气如沸水烹煮灵力,躁动不休,如何能静心凝聚?似你这般心境不宁,恰如手执长弓却筋肉战栗,箭未发已败了七分。”
金凡下意识攥紧了膝头的衣袍,指尖微凉。那些冲击瓶颈失败的深夜画面纷至沓来——汗水浸透衣衫,丹田处汹涌的灵力像一头头不受驾驭的野马,一次次冲破他精心规划的引导路线,最终溃散。那份狂躁与焦虑,此刻被好友一一点明,无处遁形。
孙悦温润的声音恰似山间缓缓流淌的清泉,适时融化了金凡脸上的紧绷:“凡哥,你还记得我们去年春日,聆听百草木长声息时所得吗?根须盘结于土,非为一日之功;芽尖初露于风,皆赖暗土长日积聚之力。你所缺的,并非运转法门的熟练,反而是林逸所说的“凝神织网之韧”,是风痕强调的“水沸不溢之定”,更是那内里一点一点沉淀修为、打磨心性的功夫。”她拈起身边一朵小小的蒲公英,轻轻吹气,那些带着种子的白絮如梦般飘散入微风,“外法不过是借用的风势,真正决定落点的,是种子自身的饱满与沉静。”
山风拂过,蒲公英的绒毛轻轻落在金凡手背上,痒痒的。他怔怔看着那渺小的生灵随风飘曳,却最终沉落安稳于泥土。林逸温润而带着洞察力的建议、风痕犀利直接的点破、孙悦以草木为喻的至理……三者如三重流水般汇入心田:
“不妨,”林逸的提议带着医者的耐心,“暂时放缓冲击瓶颈的步伐。每日辟谷餐霞之后,摒弃所有心念,仅专注吐纳十息,细细品味气流如何抚过肺腑窍穴,宛如石落深潭,波纹缓慢荡开。十息既毕,心神自守如初。以此纯然的呼吸之静,洗涤你那日积月累的急锐浮躁之气。”
风痕也收敛了锋芒,显出难得的敦促:“急躁如砂,磨破囊袋而沙尽流;定心如石,纵浪高千丈亦不惧也。日常练习灵力的运转时,你或可尝试将我前日与你拆解过的“缚龙缠丝术”由极快转至极慢——如同凝神从湖中缓缓抽取一缕坚韧无瑕的水线,感知其细腻脉络与每一分绵柔力道,非是为了瞬间取胜,只为熟悉那掌控的微妙感。”
“而我以为,”孙悦眼中含着一抹静谧的光华,指尖仍停留着蒲公英柔絮的轨迹,“凡哥,你需寻回你初进山门时,在莲池旁临摹荷瓣舒张时的那份心境。并非每一缕刻痕都为道纹,但每一刻专注与等待,皆为养料,滋养那株在内心角落摇曳不止的道心新芽。”她忽伸手,捻下金凡衣摆上一粒沾附的细小草籽。“你看它渺小吗?可它破土发芽撑起大地万物之势能,恰恰源于此刻的默然沉潜积累之力。”
金凡久久无言。
三位友人的话语、期盼的目光,以及蒲公英绒絮静静飘浮的轨迹,在他心中纠缠翻涌。过去那些急躁冲关的日夜里每一个不甘受控的灵力旋涡,此刻都与内心渴望速成的焦灼重叠又撕裂。是了,灵力之野马的缰绳,一直死死攥在急于求成、患得患失的那份焦灼手中啊!
一丝明悟如冰冷的露珠坠入深潭。
“我……”他声音微哑,缓缓抬起手,没有立刻去拍拂衣袍上的泥土,而是学着孙悦刚才的姿态,用指腹轻轻捻动身边随风颤抖的一根细弱草尖——感受它柔韧却坚定的生命力透过指尖传递进来。
他深深吐纳,山间清冽纯净的气息,这一次仿佛不费力便顺畅通达于肺腑之间。
“急躁如砂,静定如石,默然沉潜如深播大地之种……”他低声重复好友们的箴言,眼底那层蒙了很久的焦灼阴翳,在落满坡谷的金红晚霞里慢慢化开。
突然间,似有什么东西豁然贯穿!一丝奇异清凉的气流毫无征兆地自丹田深处涌起,并非狂猛的奔流,而是凝练如液、温润如玉的一线,倏忽间循着经脉向上,贯通入微。
“这是……?!”林逸的敏锐第一个发觉金凡气息瞬间的凝滞与转化。
金凡身体微微一震,下意识抬起眼,目光却不是看向任何一人,而是怔怔望着一阵山风携起孙悦之前吹落的最后一簇蒲公英种子,在将沉的夕光里悠悠向上飘去。
刹那间,体内凝滞许久、横亘于筑基中期与后期之间那道无形的硬壳,如同被无形的露水浸透,发出了唯有金凡自己才能清晰感应到的、清脆细微的一声——“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