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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火鸢现踪

天竺曲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城头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铜铃,三百只青铜火鸢如坠天幕的流火,齐刷刷从垛口升起——每只火鸢翼展足有七尺,尾羽根根锋利如刀,末端都钉着一块巴掌大的铁牌,上面“显庆十六年将作监”七个篆字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竟是大唐将作监秘制的军械形制。更诡异的是,火鸢翅翼间垂落的不是引火的麻绳,而是一叠叠焦黑的残页,风卷残页展开,能看清“迦毕试国火攻之法”“缚刍河焰硝配比”等字样,正是去年天竺兵卒焚毁《大唐西域记》时,被特意撕下的“火攻篇”残页。

“王正使!是火鸢!将作监造的青铜火鸢!”箭楼之下,蒋师仁握着陌刀的手猛地一紧,玄甲上的甲片因发力而碰撞出脆响。他身后,吐蕃借调的一千二百骑吐蕃兵正勒马待命,藏青色的氆氇战袍在风里猎猎作响,腰间的藏刀鞘上嵌着绿松石,映得他们黧黑的面庞愈发沉毅;更远处,泥婆罗七千骑兵列成密集的方阵,褐色的皮甲上还沾着昨夜奔袭的草屑,手中的长柄斧刃闪着寒光——这八千二百骑人马,是王玄策去年从长安出使天竺,遭遇阿罗那顺劫杀使团后,仅以身免的两人,历时半年从吐蕃、泥婆罗借来的复仇之师。去年使团二十八人,除了他蒋师仁与王玄策,其余二十六人皆被阿罗那顺斩于恒河之畔,头颅悬在曲女城楼上示众三月,今日便是他们踏平此城、为同袍报仇的日子。

箭楼之上,王玄策一袭绯色正使袍,腰间悬着鎏金节杖,杖首的铜龙纹在晨光里泛着暖光。他断过的左腿上,缠着一圈金线编织的护膝,那金线是文成公主当年赐下的,内藏细如牛毛的钢针,此刻竟突然如活物般翘起,针尖刺破衣料,直直刺入最近一只火鸢的鹰眼——那鹰眼本是空心的青铜铸孔,金线刺入的瞬间,火鸢腹甲“咔嗒”一声弹开,露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子,匣面刻着“永徽十八年”的暗记,正是文成公主嫁入吐蕃那年,命人埋设在此的灭火匣,此刻暗记正被火鸢体内的热浪灼得通红,像是烧红的烙铁。

“蒋校尉!陌刀劈左翼火鸢群!小心翅翼垂落的陶管!”王玄策的声音透过风传到楼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他清楚记得,去年使团遇袭时,阿罗那顺的兵卒就是用类似的火鸢投掷火油,今日这些火鸢既是大唐形制,内里必定藏着更凶险的机关。

蒋师仁得令,双腿一夹马腹,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刀刃带着千钧之力劈向左侧的火鸢群。“锵——”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疼,火鸢的青铜翅翼应声断裂,坠落时却没有火星溅落,反而掉下来十几个拇指粗的密封陶管,陶管落地即碎,里面裹着的不是火药,而是一卷卷泛着腥气的蛇皮,蛇皮上用朱砂写满了梵文,竟是阿罗那顺亲笔所书的《飞火密册》,上面详细记载着去年他如何设计诱杀唐使、如何用蛇油混合焰硝制作火攻器械,甚至标注了唐军使团每个人的姓名、籍贯,最后一行朱砂字刺得人眼睛发疼:“二十八唐狗,唯王玄策、蒋师仁遁,余皆焚尸投河,以儆天朝上国!”

“狗贼!”蒋师仁看得目眦欲裂,陌刀再次挥出,将几卷蛇皮劈得粉碎。就在此时,一只火鸢的残骸突然爆开,里面飞出一颗拳头大的铜佛残核,残核表面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正是去年曲女城大寺里被砸毁的释迦牟尼铜像碎片——当年阿罗那顺为了逼迫唐使投降,亲手砸毁了这座千年铜佛,佛血其实是铜锈混合着高僧的经血,此刻竟如活物般飞向王玄策手中的青铜灭火匣,“噗”地一声坠入匣内。

佛血触到匣内的冷水,瞬间腾起金色的烈焰,烈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顺着匣壁的纹路蔓延,竟在匣底凝成了七个小小的凹槽,恰好对应着火鸢身上七个机关的燃料舱形状。王玄策心中一凛,文成公主当年埋设此匣,竟是早料到今日之局,这灭火匣根本不是用来灭火,而是用来引火,用佛血凝焰,反制阿罗那顺的火攻之术!

“哗啦——”城下突然传来一阵水响,原本平静的护城河竟如滚油般沸腾起来,水面冒着细密的气泡,浮上来的不是鱼虾尸骸,而是一片片锈蚀的铠甲残片——那些铠甲的样式,正是去年唐军使团护卫所穿的明光铠!铁片上还粘着一些细小的物件,有的是断裂的箭镞,有的是磨损的带扣,其中一片胸甲残片上,赫然粘着一枚青铜卦钱,钱面上刻着“鸿胪寺”三个字,边缘还刻着一个“探”字——是鸿胪寺派往天竺的密探!去年使团遇袭前,鸿胪寺密探曾传信说阿罗那顺有反心,可惜信未到,人已亡,如今连骸骨都被熔在铠甲里,沉在这护城河里,日日受水浸火烤之苦。

“吐蕃的兄弟们!泥婆罗的勇士们!”蒋师仁勒住马,高声喝道,声音在曲女城上空回荡,“看看这些铠甲!看看这些残页!去年二十八位唐使,血洒恒河,今日这三百火鸢,是阿罗那顺的挑衅,更是同袍的泣血呼唤!”他举起陌刀,指向城头,“城破之日,鸡犬不留!为死难的兄弟报仇!”

“报仇!报仇!”吐蕃骑兵率先呐喊起来,藏刀出鞘,寒光映日;泥婆罗骑兵也举起长柄斧,褐色的方阵如潮水般向前涌动,八千余骑人马的嘶吼声震得曲女城的城墙都在微微颤抖。

王玄策握着青铜灭火匣,看着匣内跳动的金色火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断足的金线再次动了,这次不是刺向火鸢,而是缠上了腰间的鎏金节杖——节杖是大唐正使的信物,当年他带着这根节杖出使天竺,如今要带着它踏平曲女城,用阿罗那顺的血,来告慰二十六位同袍的亡灵。

城头的火鸢还在盘旋,垂落的残页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大唐西域记》的文字在火光里若隐若现;护城河里的铠甲残片还在浮起,青铜卦钱在水面上打着转,像是在诉说着未完成的使命。王玄策抬头望向曲女城深处,那里是阿罗那顺的王宫,也是他们复仇之路的终点。

“蒋校尉,传令下去,吐蕃骑攻东门,泥婆罗骑攻西门,午时三刻,同时登城!”王玄策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今日,我们不仅要报仇,还要让天竺知道,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蒋师仁抱拳应诺:“末将遵令!”转身策马而去,玄甲在晨光里划出一道残影。

王玄策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灭火匣,匣内的金色火焰愈发旺盛,七处燃料舱的凹槽已经被火焰填满。他知道,这场王城对决,从三百只青铜火鸢升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去年使团二十八人,仅存两人;今日八千余骑,誓要踏平此城——不为功名,不为富贵,只为同袍的血,能流得其所;只为大唐的旗,能插在曲女城的最高处。

护城河的水还在沸腾,铠甲残片碰撞的声音,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奏响最悲壮的序曲。三百只青铜火鸢的翅翼,在晨光里投下大片的阴影,而阴影之下,是八千余骑复仇的人马,是两颗燃烧着怒火的心,是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王城对决。

第二节 :卦钱引焰

王玄策指尖捏住那枚从铠甲残片上挑下的青铜卦钱,指腹摩挲着“鸿胪寺探”的刻痕——钱缘还沾着护城河的泥水,却在他掌心的温度里渐渐发烫。突然,卦钱中央的方孔“咻”地喷出一缕蓝火,火舌细如丝线,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直窜向空中。蓝火在空中骤然散开,化作数十道火纹,纵横交错间竟组成了《卫公兵法》中失传百年的“破鸢阵”图谱——那火纹不是寻常火焰的赤红,而是泛着油脂般的亮泽,每一道纹路都像浸过灯油的棉线,在风里稳稳悬着,连最细微的颤动都循着阵图的轨迹,分毫不差。

“王正使!是破鸢阵!”蒋师仁刚勒马回到箭楼下,见此情景猛地睁大眼睛。他早年在长安羽林卫当差时,曾见过《卫公兵法》的残卷,其中记载的“破鸢阵”专克各类飞禽火器,只是此阵需以焰硝混着雄黄酒引火,方能成阵,今日这卦钱喷出的蓝火,竟能凭空凝阵,显然是鸿胪寺密探早就在钱孔里藏了特制火引。

王玄策指尖微抬,卦钱在掌心转了个圈,蓝火组成的阵图随之转动,恰好罩住盘旋的三百只青铜火鸢。“蒋校尉!陌刀劈开火幕,破城垛箭台!”他声音未落,蒋师仁已策马向前,陌刀高高举起,玄铁刀身映着蓝火,竟也泛出一层冷光。“喝!”蒋师仁沉喝一声,刀势如惊雷劈下,刀气直撞向城头的火幕——那由蓝火组成的阵图本是虚火,却在刀气触碰的瞬间骤然凝实,“锵”的一声,刀气震得火幕泛起涟漪,连带城头上的城垛箭台都簌簌发抖,外层的砖石纷纷碎裂,露出内里藏着的一块青石板。

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与汉文,字迹斑驳却清晰可辨,竟是玄奘法师当年西行天竺时,在曲女城刻下的“五天竺火禽注”——上面详细标注了天竺各类火禽飞行器的构造、飞行轨迹与破敌之法。可此刻石板上的字迹却有异样,那些标注火鸢飞行轨迹的汉文,边缘正渗出一缕缕淡青色的寒雾,雾气温凉如水,落在玄甲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珠。王玄策凑近细看,才发现那些轨迹刻痕被人用利器篡改过,原本笔直的箭头被改成了迂回的曲线,而渗出寒雾的地方,正是篡改的刀痕——阿罗那顺早就发现了这块石板,篡改轨迹误导唐军,却没料到玄奘法师早有防备,在刻痕里藏了西域寒石磨成的粉末,一旦有铁器触碰篡改处,便会渗出解毒寒雾,既能解火鸢可能携带的毒烟,又能示警轨迹被改。

“铜佛碎片!”王玄策突然低喝,抬手将怀中的铜佛残核掷向寒雾。那残核刚触到淡青色的雾气,便发出“滋啦”的轻响,表面的铜锈簌簌脱落,露出内里泛着金光的佛骨碎屑。所有盘旋的青铜火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原本朝着唐军阵列俯冲的势头突然逆转,翅翼剧烈扇动,在城头浓烟中调整方向,一只只火鸢首尾相接,竟在浓烟里拼出了一幅完整的阵图——图中清晰标出了天竺飞火军在城墙下的布阵死角,哪里是火弩手的隐蔽处,哪里是燃油槽的摆放点,甚至连守军换防的通道都用火鸢的影子勾勒出来,一目了然。

远处突然传来一连串爆响,西南方向的城墙下,数十名天竺火弩手正举着弩箭对准唐军,却在爆响中突然自燃起来——他们身上的麻衣瞬间被火焰吞噬,惨叫声此起彼伏。蒋师仁眯眼望去,只见那些火弩手腰间挂着的油囊在火焰中爆裂,溅出的不是寻常火油,而是带着暗红血丝的油脂,而油囊的质地竟不是皮革,而是泛着人皮特有的肌理!“是唐使的皮肤!”蒋师仁目眦欲裂,陌刀重重劈在地上,震起一片碎石,“阿罗那顺这狗贼,竟用我大唐使者的皮肤缝制油囊!”

话音未落,那些燃烧的油囊底部突然弹出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金针在火焰中泛着银光,竟是鸿胪寺密探特有的信物——每根针尾都刻着极小的“鸿”字,针身裹着一层蜡,遇热即融。此刻蜡层化开,金针“嗡”地一声自鸣起来,像是受了某种召唤,纷纷从火中飞出,在空中聚成一束,金针尖端的火星在热浪中渐渐组成一行小字,竟是文成公主的密令:“离位三刻,佛骨镇焰”。

“离位三刻……佛骨镇焰……”王玄策低声念着密令,指尖掐算方位。离位属火,对应正南方向,三刻之后便是未时,而佛骨,正是方才嵌入寒雾的铜佛残核。他抬头望向正南方向的城墙,那里的火鸢最为密集,翅翼垂落的《飞火密册》残页在风中翻飞,隐约能看到“离位藏油库”的字样——阿罗那顺竟在正南城墙下藏了火油库,打算三刻后点燃油库,将整个唐军阵列付之一炬!

“蒋校尉!速带五百吐蕃骑,去正南城墙下破油库!”王玄策将卦钱抛给蒋师仁,“此钱引的蓝火能克火油,用破鸢阵护住阵脚,切记三刻内必须得手!”

蒋师仁接住卦钱,指尖刚触到钱身,便觉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蓝火再次从钱孔喷出,这次却凝成一道火绳,缠在他的陌刀刀柄上。“末将遵令!”他翻身上马,冲着身后的吐蕃骑兵喝道,“五百弟兄跟我来!正南城墙,破油库!”

藏青色的吐蕃骑兵如一阵疾风,跟着蒋师仁冲向正南城墙。他们腰间的藏刀出鞘,刀光映着蓝火,在浓烟中划出一道道冷芒。王玄策则转身走向箭楼,怀中的青铜灭火匣还在泛着金色火焰,铜佛残核在匣内微微颤动,像是在呼应空中的金针密令。他抬头望向空中的火鸢阵图,那些火鸢还在浓烟中拼接着布阵死角,每一只火鸢的翅翼都在微微发抖,像是不堪重负,却又凭着一股执念,将阵图撑得愈发清晰。

城墙上的“五天竺火禽注”还在渗出寒雾,淡青色的雾气与蓝火交织,在城头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王玄策伸手触碰光膜,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那些被篡改的飞行轨迹刻痕里,寒雾渗出得愈发急促,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他突然想起玄奘法师的记载,当年法师在曲女城讲经时,曾说天竺火禽最惧佛骨与寒石,今日铜佛残核与寒雾同现,正是破火鸢的关键,而文成公主的密令“佛骨镇焰”,想必就是要将佛骨残核嵌入火油库,以佛骨的清凉镇住烈焰。

远处,蒋师仁率领的吐蕃骑兵已经冲到正南城墙下。天竺火弩手虽已自燃大半,但残余的守军仍在向下投掷滚石热油。蒋师仁举起缠着蓝火的陌刀,劈向滚来的巨石,刀气与蓝火交织,竟将巨石劈成两半,石缝中渗出的热油一触到蓝火,便“滋啦”一声化作白烟,半点火星都燃不起来。“破鸢阵!起!”蒋师仁将青铜卦钱抛向空中,蓝火再次散开,组成“破鸢阵”罩住五百骑兵,火纹如屏障般挡住城头落下的箭矢,连最锋利的破甲箭触到火纹,都瞬间被烧成灰烬。

王玄策站在箭楼上,看着正南方向的蓝火阵图,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青铜灭火匣——匣内的金色火焰已经凝成了一颗小小的佛骨形状,与空中的金针密令遥相呼应。他掐算着时辰,离三刻只剩不到一刻,蒋师仁必须在这之前找到油库,将佛骨残核嵌入其中,否则一旦油库点燃,八千余骑人马都要葬身在火海中。

突然,空中的金针密令再次闪烁,火星组成的字迹变了,变成了四个字:“油库在井!”王玄策心中一凛,正南城墙下果然有一口枯井,去年使团路过曲女城时,他曾见过那口井,井口被巨石封着,想必阿罗那顺就是将油库藏在枯井里,用巨石掩盖,不易被人察觉。

“蒋校尉!油库在正南枯井!移开巨石!”王玄策高声喊道,声音穿透浓烟,传到蒋师仁耳中。

蒋师仁闻言,立刻策马冲向城墙下的枯井。那枯井井口的巨石足有千斤重,两名吐蕃骑兵上前,双臂青筋暴起,竟生生将巨石推开一道缝隙。缝隙中立刻渗出浓烈的油味,混杂着血腥气——那是唐使皮肤缝制的油囊破裂后,油脂与血混合的味道。蒋师仁从怀中摸出王玄策递来的铜佛残核,手臂一扬,残核顺着缝隙坠入枯井,“咚”地一声落在油库里。

就在残核落入的瞬间,枯井中突然腾起一道金光,金光冲天而起,与空中的蓝火阵图相接。原本躁动的火鸢突然安静下来,翅翼不再扇动,只是悬在空中,将布阵死角的阵图凝得愈发清晰。远处,那些还在燃烧的天竺火弩手,身上的火焰突然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残骸,而他们腰间的人皮油囊,早已在金光中化为飞灰,只留下一根根金针,在空中打着转,最终落在王玄策的脚边。

王玄策弯腰捡起金针,指尖抚过针尾的“鸿”字——这些金针,是鸿胪寺密探用生命留下的线索,从卦钱引焰到密令示警,从破鸢阵显形到油库定位,每一步都藏着同袍的心血。他抬头望向正南方向,枯井中的金光还在闪烁,那是佛骨镇住火焰的征兆,文成公主的密令,终究没有落空。

蒋师仁率领五百吐蕃骑兵退回箭楼下,玄甲上沾着油垢与烟尘,却难掩眼中的振奋:“王正使!油库已被佛骨镇住,三刻之期刚到,未伤一兵一卒!”

王玄策点头,将手中的金针与卦钱放在一起,两者相触的瞬间,金针再次自鸣,这次却没有组成字迹,而是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响,像是在告慰亡灵。城头上的“五天竺火禽注”不再渗出寒雾,被篡改的轨迹刻痕渐渐恢复原色,露出玄奘法师当年的真迹;空中的蓝火阵图缓缓散去,化作点点火星,落在唐军与吐蕃、泥婆罗骑兵的肩上,像是同袍的手,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远处的城墙下,天竺飞火军的布阵死角在浓烟中愈发清晰,火鸢还悬在空中,翅翼垂落的《飞火密册》残页被风吹得飘向恒河方向,像是在将阿罗那顺的罪行,带向远方。王玄策握住腰间的鎏金节杖,杖首的铜龙纹在金光中泛着暖光——他知道,“卦钱引焰”只是这场王城对决的第二幕,接下来,便是踏平曲女城,用阿罗那顺的血,来告慰鸿胪寺密探的英灵,告慰那二十六位长眠在恒河畔的唐使亡魂。

护城河的水已不再沸腾,铠甲残片静静浮在水面上,青铜卦钱落在残片旁,蓝火虽熄,却在钱孔里留下一圈淡淡的火纹,像是一枚永不熄灭的火种,照亮着复仇的道路,也照亮着大唐的旗帜即将升起的方向。蒋师仁握着陌刀,目光坚定地望向王玄策,身后的八千余骑人马早已蓄势待发,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冲破城门,将这座沾满唐使鲜血的王城,彻底踏碎。

第三节 :金针分火

王玄策断足踩着护城河岸边的火线——那是方才佛骨镇焰时溅落的金火余烬,在地上凝成一道暗红色的火痕,踩上去竟不烫手,反而有股暖意顺着靴底蔓延。他左腿缠着的金线突然绷紧,如活蛇般从护膝中窜出,末端细如发丝,直直扎向散落在地的数十根鸿胪寺金针。金线触到金针的瞬间,“嗡”的一声轻响,所有金针竟齐齐离地,被金线串联成一串,在空中盘旋三圈后,猛地射向空中的火鸢群。

金针在空中展开,间距恰好三寸,纵横交错间竟铺成一张无形的阵网,网纹循着《太白阴经》中“引火归源阵”的脉络延伸——那阵图专能引散焰势、反导火攻,当年李靖破突厥火阵时曾用过此阵,只是需以金属为引,今日这金线串金针,恰好成了阵眼的绝佳载体。阵网刚成形,空中盘旋的火鸢便剧烈颤动,翅翼垂落的火焰不再四散,反而顺着金针的方向汇聚,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顺着阵网纹路流动,原本赤红的烈焰渐渐染上金线的光泽,泛出淡淡的鎏金。

“王正使!引火归源阵成了!”蒋师仁勒马在火线外,见此情景双目骤亮。他手中陌刀早已蓄势,此刻猛地策马向前,刀身划破空气,直劈向悬在火鸢群中央的主火鸢——那主火鸢比其余火鸢大出一倍,翅翼上刻着天竺飞火军的图腾,尾羽钉着的铁牌不是“显庆十六年”,而是“永徽二十年”,显然是阿罗那顺仿造大唐形制特制的指挥鸢。

陌刀劈至半途,刀身突然泛起一层冷雾,竟是将城头上“五天竺火禽注”渗出的所有寒雾尽数吸附——那些寒雾本已稀薄,此刻却如潮水般涌向刀身,在玄铁刃面上凝成一层薄冰,冰纹舒展间,竟渐渐显露出一张图纸的轮廓:是长安将作监秘制的“防火橹”图纸!图纸上详细标注着防火橹的榫卯结构、防火油膏的配比,甚至连橹板上的铜钉位置都清晰可见,冰纹勾勒的线条比墨笔绘制的还要精准,显然是寒雾遇玄铁寒气,将藏在石缝中的图纸拓印了出来。

王玄策看得真切,怀中青铜灭火匣内的铜佛残核突然碎裂,化作漫天金粉,如细雪般飘向蒋师仁的陌刀。金粉落在刃面的图纸上,“滋啦”一声轻响,冰纹瞬间融化,图纸却没有消失,反而被金粉裹住,泛出耀眼的金光。就在此时,神异的变化骤然发生:空中顺着金针阵网流动的烈焰,突然脱离阵网,化作一只只金乌——每只金乌翼展三尺,羽毛如熔金般璀璨,尖喙叼着一缕火焰,不再扑向唐军阵列,反而调转方向,朝着曲女城城头的旌旗猛冲过去!

那旌旗是天竺飞火军的指挥旗,旗面绣着三头六臂的湿婆像,此刻正被守军高高举起,指引着火鸢的攻击方向。金乌群扑来的瞬间,旗手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弃旗逃跑,却被金乌的火焰缠上手臂,旌旗“呼”地燃起,湿婆像在烈焰中扭曲,很快化作灰烬。城头上的天竺兵卒见状,顿时乱作一团,原本操控火鸢的绳线纷纷脱手,火鸢失去指引,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翅翼的火焰愈发黯淡。

“主火鸢!”蒋师仁大喝一声,陌刀再次劈出,这次刀身裹着金粉与寒雾,刀刃刚触到主火鸢的青铜翅翼,便听“咔嚓”一声脆响——翅翼应声断裂,主火鸢失去平衡,直直坠向城头。就在它落地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所有青铜火鸢突然同时炸裂,碎片四溅,却没有半点灰烬散落,反而从火鸢腹甲中掉出一个个锦盒——锦盒打开的瞬间,金光四射,里面竟是当年阿罗那顺劫走的佛骨真身!

佛骨通体莹白,泛着温润的光泽,外层裹着一层泛黄的绢布,正是《金刚经》的残页——残页边缘早已焦黑,却在火鸢炸裂的热浪中,被金乌残留的火舌轻轻舔过,原本空白的绢布上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隐形密咒!那些密咒是玄奘法师当年亲手所书,用的是西域秘墨,需以佛火催动才能显形,咒文内容是“众生皆苦,放下屠刀”,字迹圆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火光中微微闪烁,像是在对城头上的天竺兵卒发出劝诫。

王玄策断足踉跄着上前,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佛骨绢布,指尖抚过密咒的字迹——当年使团出使天竺,本是为护送这佛骨回长安,却没想到在曲女城遭遇劫杀,佛骨被夺,如今时隔一年,佛骨竟借着火鸢炸裂的契机,重新回到他手中。绢布上的密咒还在泛光,火舌舔过的痕迹渐渐淡去,密咒却愈发清晰,甚至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投射在曲女城的城墙上,让所有守军都能看清。

“王正使!佛骨真身!”蒋师仁策马来到王玄策身边,看着空中的密咒虚影,眼中满是震撼。他手中的陌刀还在泛着金粉的光泽,刃面的防火橹图纸虽已淡去,却在刀背留下一道浅浅的刻痕,恰好是防火橹的核心结构——显然这是文成公主与玄奘法师早有的布局,从灭火匣到卦钱,从金针到佛骨,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只为今日夺回佛骨,破掉阿罗那顺的火鸢阵。

城头上的天竺兵卒看着密咒虚影,又看着唐军手中的佛骨,不少人放下了兵器——他们大多信奉佛教,佛骨与密咒的出现,让他们坚信这是佛祖的警示,阿罗那顺劫夺佛骨、残杀唐使,本就是逆天而行,今日唐军的复仇,是替天行道。原本操控火鸢的天竺巫师,此刻更是面如死灰,他们手中的法杖突然断裂,杖头的宝石滚落,砸在城垛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中的金乌群渐渐散去,化作金粉落在佛骨上,佛骨愈发莹润,绢布上的《金刚经》残页竟开始自动拼接,虽然还不完整,却能看清“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的字样。王玄策将佛骨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指尖触到绢布上的密咒,突然感到一股清凉顺着指尖蔓延,断足的旧伤竟隐隐作痛,像是在呼应密咒的力量。

“蒋校尉!主火鸢已破,火鸢阵瓦解!”王玄策抬头望向城头,那些炸裂的火鸢碎片还在飘落,每一片碎片上都刻着细小的梵文,竟是阿罗那顺当年逼迫僧侣刻下的诅咒,如今碎片落地,诅咒也随之失效。“传令下去,吐蕃骑攻北门,泥婆罗骑攻南门,我带亲卫直取王宫!”

蒋师仁抱拳应诺,转身举起陌刀,高声喝道:“弟兄们!佛骨归位,天助我也!破城!破城!”他身后的吐蕃骑兵早已按捺不住,藏刀出鞘,朝着北门疾驰而去;泥婆罗骑兵也举起长柄斧,褐色的方阵如潮水般涌向南门,八千余骑人马的呐喊声震彻云霄,盖过了城头天竺兵卒的慌乱呼喊。

王玄策握着鎏金节杖,断足踩着火线,一步步走向城门。金线还在空中串联着金针,引火归源阵的余威未散,将城门口的火焰尽数引向两侧,让出一条通道。他怀中的佛骨微微发烫,绢布上的密咒还在闪烁,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突然,他听到城头上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名天竺兵卒跪倒在地,对着佛骨的方向叩拜,口中念着梵文的忏悔经——显然,佛骨与密咒的神异,已经彻底瓦解了守军的斗志。

蒋师仁的陌刀劈开了北门的铁锁,“哐当”一声,城门缓缓打开,吐蕃骑兵如猛虎下山,冲入城中,与残余的天竺兵卒厮杀起来。南门也传来捷报,泥婆罗骑兵攻破城门,正朝着王宫方向推进。王玄策带着亲卫踏入城中,脚下踩着的是曲女城的青石板,石板上还沾着当年唐使的血迹,如今被火鸢的金火余烬覆盖,竟像是在为亡魂献祭。

空中的金针阵网渐渐散去,金线收回王玄策的护膝中,只留下几根金针插在城门口的石缝中,像是在标记着这场“金针分火”的胜利。佛骨绢布上的《金刚经》残页,被火舌舔出的密咒愈发清晰,甚至在空中凝成一道金光,笼罩着整个曲女城——金光所及之处,所有的火焰都自动熄灭,所有的厮杀都暂时停歇,无论是唐军还是天竺兵卒,都沐浴在这温暖的金光中,感受着佛骨的慈悲与威严。

王玄策抬头望向王宫的方向,那里是阿罗那顺的最后据点,也是他们复仇之路的终点。他怀中的佛骨还在发烫,鎏金节杖在手中微微颤动,断足的金线再次绷紧,像是在期待着最后的决战。蒋师仁策马来到他身边,陌刀上还沾着敌军的血迹,却难掩眼中的振奋:“王正使!王宫就在前方,阿罗那顺插翅难飞!”

王玄策点头,指尖抚过怀中的佛骨,绢布上的密咒仿佛化作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惩恶扬善,护道安民。”他深吸一口气,断足迈出火线,朝着王宫的方向走去——身后是八千余骑复仇的人马,身前是沾满鲜血的王城,怀中是失而复得的佛骨,手中是大唐的节杖,这场因佛骨而起的恩怨,今日终将了结;这场为唐使复仇的对决,今日终将落幕。

城头上的火鸢碎片还在飘落,佛骨真身的金光还在闪烁,《金刚经》的残页在风里轻轻颤动,隐形密咒的字迹映在王玄策的脸上,映在蒋师仁的陌刀上,映在八千余骑人马的盔甲上,也映在曲女城的每一寸土地上——那是正义的光芒,是复仇的火焰,是大唐的威严,更是一场跨越山河、不负同袍的承诺!

第四节 :佛骨焚秽

王玄策指尖托着佛骨真身——绢布裹着的佛骨泛着莹白光泽,《金刚经》残页在掌心微微颤动,隐形密咒的金光还未消散。他抬头望向王宫方向的火海,那是天竺飞火军溃败时引燃的粮道,烈焰冲天,将半边天空染成赤红,热浪顺着风卷来,带着焦糊的气息。突然,他手臂一扬,佛骨如一道白光,直直掷向火海。

佛骨落入火中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空中残余的三百只青铜火鸢——那些未及炸裂的火鸢还在低空盘旋,此刻竟齐齐失控,翅膀僵硬如坠铅,直直朝着火海坠毁。火鸢撞入烈焰的刹那,爆燃的残骸没有四散飞溅,反而在火海中凝聚,一片片青铜残片相互拼接,骨骼般堆叠起来,竟组成了《唐律疏议》中“纵火罪”的立体血字——“诸故纵火焚烧官府廨舍及私家舍宅者,徒三年;赃满五匹,流二千里;伤人者,绞;杀人者,斩”,每个字都有丈余高,笔画由火鸢残骸与焦黑的皮肉组成,血红色的火舌在字缝间跳动,像是在宣读律法的威严。

“王正使!是《唐律》的纵火罪条文!”蒋师仁勒马在火海边缘,陌刀拄地,看着火海中的立体血字,眼中满是震撼。他早年在长安刑部当差时,曾熟读《唐律疏议》,深知“纵火罪”量刑之重,今日这火鸢残骸组成的血字,既是对阿罗那顺焚杀唐使、纵火烧城的控诉,也是对所有乱法者的警示。

话音未落,蒋师仁猛地挥刀,陌刀带着千钧之力劈向火海中的血字。刀气穿透烈焰,“锵”的一声撞上血字笔画,青铜残骸应声碎裂,却在碎裂的瞬间,从字缝中震出一串铜铃——那是十几只青铜火铃,铃身布满铜锈,却在刀气的震动下,发出清脆的清音。火铃在空中盘旋,铃身上“贞观卅五年”的铭文渐渐清晰,竟是贞观年间玄奘法师西行归来时,随佛骨一同供奉在长安大慈恩寺的法器!当年阿罗那顺劫走佛骨,连带着这些火铃也一并掠走,今日竟在刀气震击下,从火鸢残骸中现身。

青铜火铃的清音未落,王玄策怀中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发烫,从绢布中滑落,坠入火海。残片遇火即炸,金色的佛血从碎片中涌出,如溪流般蔓延,将整个火场的烈焰尽数染成金色——那些原本赤红的火舌,瞬间化作鎏金般的火焰,温度骤升却不灼人,反而带着一股净化的暖意,顺着火舌蔓延的方向,将火场中的焦黑残骸、血腥气息一一吞噬。

就在金色火焰铺满火海的瞬间,火海中突然凝出一行金色大字,笔画如文成公主亲笔所书的簪花小楷,竟是她的终极判词:“以正诛邪,以佛净焰”。八个字悬在火海上空,金光万丈,将整个曲女城都照得透亮,城墙上的天竺兵卒、冲锋的唐军骑兵,甚至远处跪地的僧侣,都能清晰看见这行判词,感受到其中不容置疑的正义之力。

“以正诛邪,以佛净焰……”王玄策低声念着判词,断足踩着染金的火线,左腿的金线再次绷紧,却不再躁动,反而顺着判词的方向轻轻颤动,像是在呼应这神异的判罚。他知道,这是文成公主早布下的后手——从青铜灭火匣到金针分火,从佛骨镇焰到佛骨焚秽,每一步都在朝着“以正诛邪”的结局推进,今日这判词现世,便是这场复仇之战的终极定论。

突然,火场东侧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十几名天竺飞火军的火长——他们是操控火鸢、掌管火攻的小校,此刻竟齐齐扔下手中的火折子,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划一。他们颤抖着撕开自己的战袍内衬,露出里面用梵汉双文写就的《认罪铁券》——汉文字迹工整,写着“显庆十七年,天竺飞火军火长某某,愿认劫佛骨、焚唐使、纵火攻城之罪,甘受大唐律法处置,绝无反悔”;梵文则是对汉文意的直译,字迹潦草却字字清晰,显然是他们私下偷偷书写,藏在战袍内衬,等待着认罪伏法的时刻。

为首的火长是个络腮胡大汉,他双手举着《认罪铁券》,额头抵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王正使!我们……我们早知道阿罗那顺逆天而行,却被他用家人要挟,不得不从!这铁券是三个月前就写好的,只盼着唐军入城,能饶我们家人一命!”

其余火长也纷纷附和,有的举起铁券展示上面的指印,有的哽咽着诉说被胁迫的经过——他们中有人的妻儿被阿罗那顺关在王宫地牢,有人的父母被当作人质,若不从命,便要被活活烧死。今日佛骨焚秽、判词现世,他们知道阿罗那顺大势已去,再也不敢隐瞒,只能以认罪换取一线生机。

蒋师仁握着陌刀,看向王玄策,眼中带着询问——这些火长虽是从犯,却也参与了焚杀唐使、操控火鸢的恶行,按《唐律》当论罪处置。王玄策却抬手示意他稍等,目光落在火长们手中的《认罪铁券》上——铁券边缘已被火海的热浪烤得卷曲,梵汉双文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每个字都透着绝望中的悔意。

他断足向前迈出一步,金线从护膝中窜出,轻轻点了点为首火长手中的铁券。金线触到铁券的瞬间,“嗡”的一声轻响,铁券上的字迹竟泛出淡淡的金光,与火海上空的判词遥相呼应。王玄策开口,声音平静却有力:“《唐律》有云,胁从者,减主犯一等。你们既已认罪,且藏券待降,今日便暂免你们死罪,但需随我军前往王宫,指证阿罗那顺的罪行,救出被囚的家人。”

火长们闻言,纷纷叩首谢恩,额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为首的络腮胡大汉更是泣不成声:“谢王正使不杀之恩!我等愿为向导,带唐军直入王宫地牢,救出所有人质!”

王玄策点头,转头看向蒋师仁:“蒋校尉,派五百亲卫看管这些火长,让他们在前引路。其余人马,随我直取王宫正殿!”

蒋师仁抱拳应诺,立刻传令下去。五百亲卫策马上前,将火长们围在中间,火长们不敢有丝毫异动,纷纷起身,整理好战袍,手持《认罪铁券》,朝着王宫方向走去。他们的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既是为了赎罪,也是为了救出被囚的家人。

王玄策握着鎏金节杖,断足踩着染金的火线,一步步朝着王宫走去。火海上空的“以正诛邪,以佛净焰”判词还在闪烁,金色的火焰渐渐收敛,露出火场下的青石板——石板上竟没有丝毫焦痕,仿佛那场冲天大火从未燃起,只有零星的青铜火铃还在地面跳动,清音不绝,像是在为前行的队伍引路。

蒋师仁率领大军紧随其后,陌刀上沾着的血渍在金色光芒下渐渐淡化。他看着前方王玄策的背影——那道绯色正使袍的身影虽因断足而有些踉跄,却异常挺拔,像是一根支撑着大唐威严的脊梁。身后的吐蕃骑兵与泥婆罗骑兵也收起了兵刃,眼中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敬畏——他们虽不懂《唐律》,却看懂了佛骨焚秽的神异,看懂了判词中的正义,更看懂了唐军“以正诛邪”的决心。

远处的王宫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宫墙上悬挂的天竺旗帜,却已没了往日的嚣张。火长们走在最前方,手中的《认罪铁券》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梵汉双文的字迹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向这座沾满鲜血的王城,宣告着正义的降临。王玄策抬头望向王宫正殿的方向,怀中的佛骨真身微微发烫,绢布上的《金刚经》残页再次自动拼接,这次竟拼出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字样——那是玄奘法师当年译经时最爱的一句,今日在此刻显现,像是在告诫他,复仇之后,更要以慈悲之心安定天竺,护佑苍生。

青铜火铃的清音还在回荡,火海上空的判词渐渐消散,金色的火焰彻底收敛,只在地上留下一圈淡淡的金光,像是为这场“佛骨焚秽”刻下永恒的印记。王玄策深吸一口气,断足迈出火线,鎏金节杖在手中举起,指向王宫大门——那里,是这场王城对决的最后战场,也是告慰二十六位唐使亡魂的最终之地。蒋师仁与身后的八千余骑人马齐齐拔刀,刀光映着金光,在曲女城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冲入王宫,将所有邪恶彻底焚尽,让大唐的旗帜,永远飘扬在这片曾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

第五节: 金乌裂帜

火海上空的金光突然骤然收束,如潮水般褪去,所有鎏金火焰、佛血金光、判词光晕齐齐涌向曲女城最高的城头。金光在垛口处盘旋三圈,骤然凝出一道高大身影——玄色龙纹常服,玉带束腰,面容威严如铸,正是太宗皇帝的虚影!虚影虽由金光组成,却眉眼清晰,连鬓边的发丝都根根分明,手中托着一个青铜灭火匣,正是文成公主埋设的同款形制,只是匣面刻着的不是“永徽十八年”,而是“贞观二十三年”——那是太宗皇帝驾崩之年,匣身还缠着一缕明黄色的绶带,是当年册封吐蕃赞普的御赐之物。

太宗虚影抬手,将灭火匣掷向王宫方向的王旗——那面天竺飞火军的主旗还在宫墙上飘扬,旗面湿婆像虽被金火燎得焦黑,却依旧被守军死死攥着。灭火匣在空中炸开,化作三百道金线,如流星般贯穿王旗,每道金线都精准穿过旗面的纹路,将湿婆像分割成无数碎片。金线贯穿的瞬间,王旗“哗啦”一声裂开,裂口处渗出暗红的血珠,竟是当年被焚唐使的血迹——阿罗那顺曾用唐使鲜血浸染旗帜,今日金线裂旗,恰好将这染血的罪孽彻底撕开。

“太宗皇帝!”王玄策单膝跪地,断足重重踏上地面的金线——那是从灭火匣中散落的金线余脉,在地上凝成一道光路,顺着光路望去,恰好能看到太宗虚影的衣袂飘动。他左腿的金线突然从护膝中窜出,与地面的金线缠绕,将怀中的青铜火铃与火长们的《认罪铁券》齐齐串起,朝着云端抛去。火铃与铁券在空中展开,青铜火铃的清音与铁券上的梵汉双文相互呼应,竟在云端凝成了《大唐西域记》终章的预言文字——“烽燧既熄,唐旗永扬”,八个字由火铃作点、铁券为画,金光闪烁间,像是玄奘法师亲手书写的墨宝,字字透着对大唐疆域安定的期许。

蒋师仁勒马在王玄策身侧,手中陌刀突然震颤,刀身吸附着火场中最后一丝炎精——那是佛骨焚秽后残留的金火精髓,此刻尽数融入玄铁刀身,刀刃泛出一层琉璃般的光泽。他猛地挥刀,陌刀劈向王宫紧闭的朱漆宫门,刀气如长虹贯日,直撞门板。就在刀身即将触到宫门的瞬间,刃面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竟是玄奘法师亲译的《心经》经文,最醒目的“照见五蕴皆空”六个字,如刻刀雕就,在刀光中熠熠生辉——这经文既是对杀戮的超脱,也是对邪祟的震慑,刀气过处,宫门铜环上的天竺咒印瞬间碎裂,门板上的木纹竟顺着经文的笔画微微舒展,像是在迎接正义的降临。

宫门“吱呀”一声向内敞开,王玄策起身,断足踩着金线光路,率先踏入王宫。怀中最后一点铜佛金粉突然飘落,顺着金线的轨迹,飘向那面被裂成碎片的天竺王旗。金粉落在焦黑的旗面上,“滋啦”一声轻响,竟在旗面烙下八个金色大字:“火禽既灭,唐威永耀”。字迹穿透旗面,印在宫墙之上,金光久久不散,与云端的《大唐西域记》预言遥相呼应,像是为这场王城对决,刻下最终的印记。

铜佛金粉烙完字迹,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檀香,萦绕在王宫庭院。王玄策抬头望去,太宗皇帝的虚影也渐渐淡化,唯有那三百道金线还在宫墙上缠绕,将破碎的王旗悬在空中,像是在展示这场胜利的战利品。突然,庭院西侧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那是吐蕃骑兵的战旗焚烧后的灰烬,方才火海中的金火虽未波及此处,却在金线的牵引下,灰烬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凝聚,竟立起三百面铜镜!

每面铜镜都有巴掌大小,镜背刻着吐蕃的卷草纹,镜面却异常清亮,映出的不是人的身影,而是三个清晰的汉字:“鸿胪寺”。三百面铜镜在空中排列成阵,镜面的“鸿胪寺”三字相互映照,金光反射间,竟将整个王宫庭院照得透亮。王玄策走近细看,镜面上的字迹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光斑组成,光斑的纹路,恰好是鸿胪寺密探常用的暗号——显然,这些铜镜是鸿胪寺密探当年潜伏天竺时埋下的信物,今日借金线之力显形,既是证明他们的存在,也是告慰他们的英灵。

“王正使!宫门已破,宫内守军尽数投降,只是……”蒋师仁策马赶来,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搜遍王宫,未寻到阿罗那顺的踪迹,只在他的寝殿发现一条密道,看样子是刚逃走不久。”

王玄策闻言,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庭院中的三百面铜镜。镜面上的“鸿胪寺”三字依旧清晰,仿佛在无声地提示着什么。他伸手触碰一面铜镜,镜面微凉,光斑组成的字迹突然闪烁,映出密道的大致方向——朝着曲女城西北的恒河渡口。王玄策心中了然,阿罗那顺定是想从恒河乘船逃往天竺其他城邦,只是此刻唐军已控制全城,他未必能顺利脱身。

“蒋校尉,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城门渡口,派吐蕃骑沿恒河追击,泥婆罗骑留守王宫,看管降兵与人质。”王玄策转身,断足踩着金线,目光坚定,“阿罗那顺虽逃,却已是丧家之犬,今日先安定王宫,安抚百姓,明日再全力追缉!”

蒋师仁抱拳应诺,立刻转身传令。庭院中的吐蕃骑兵与泥婆罗骑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宫墙都微微颤动。火长们捧着《认罪铁券》,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他们看着空中的三百面铜镜,看着宫墙上“火禽既灭,唐威永耀”的字迹,眼中满是敬畏——他们知道,即便阿罗那顺逃脱,唐军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场因唐使鲜血而起的战争,还未真正结束。

王玄策走到王宫正殿门口,抬头望向殿内——殿中供奉的湿婆神像已被金火焚毁,只留下底座,底座上竟刻着一行汉文:“显庆十六年,阿罗那顺劫佛骨于此”。他伸手抚摸刻痕,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密探们潜伏在此的隐忍与不易。空中的三百面铜镜渐渐落下,嵌入庭院的石板中,镜面朝上,“鸿胪寺”三字依旧明亮,像是在为唐军指引着追缉阿罗那顺的方向。

宫墙外传来百姓的欢呼声——那是曲女城的民众,听闻唐军破城、佛骨归位,纷纷走出家门,在街道上跪拜欢呼。王玄策走到宫墙之上,俯瞰着下方的城池,怀中的鎏金节杖微微颤动,杖首的铜龙纹在阳光下泛着暖光。他知道,“金乌裂帜”不是终点,阿罗那顺未擒,复仇之路便不算完结;但此刻,火禽已灭,唐旗将扬,那些长眠在恒河畔的唐使亡魂,终于可以稍稍安息。

三百道金线还在宫墙上缠绕,将破碎的天竺王旗与三百面铜镜串联,组成一幅奇特的图景——一面是罪孽的破碎,一面是英灵的见证。王玄策深吸一口气,断足在宫墙上站稳,目光望向恒河方向——那里,吐蕃骑兵正策马疾驰,扬起的尘土与空中的金线交织,像是在谱写一首跨越山河的追缉之歌。他握紧手中的节杖,心中默念:阿罗那顺,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王玄策定要将你擒回,用你的血,来彻底告慰二十六位同袍的亡灵,让“唐威永耀”四个字,永远刻在天竺的土地上。

庭院中的铜镜还在反射着“鸿胪寺”的金光,宫墙上的字迹依旧醒目,远处的恒河传来骑兵的马蹄声,曲女城的百姓还在欢呼——这场王城对决,虽未擒获主犯,却已击碎了天竺的嚣张气焰,夺回了佛骨,告慰了英灵,更让大唐的威严,如金乌裂帜般,永远飘扬在这片土地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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