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姝得了新宠“临风”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林府后院的每一个角落。下人们窃窃私语,无不议论着三小姐从云来居带回了一位如何绝世独立、舞技超凡的男舞者,如何被她视若珍宝,几乎形影不离。
柳月娘身居宸极轩,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声。起初,并未十分在意。然而,当“临风”这个名字传入耳中时,她的心猛地一跳。
慕临风……临风…… 会是巧合吗?还是……他竟用了如此大胆的方式,直接进入了林家?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平息。柳月娘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起所有关于静姝阁和那位“临风”公子的消息。她借着与钱嬷嬷闲聊,或是看似随意地询问其他侍女,一点点拼凑着信息。
“听说那位临风公子气质脱俗,站在那里就跟画里走出来似的,半点不像寻常舞伶呢!”
“三小姐这几日可稀罕他了,走哪儿都带着,连其他公子哥儿的邀约都推了呢。”
“是啊,不过这位临风公子性子似乎有些清冷,对三小姐也是客气疏离,并不如何热络……”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拼图一般,渐渐在柳月娘心中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那种漫不经心的风流,分明就是慕临风的作风!他定然是故意引诱林静姝,借此机会混入林家,以便寻找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柳月娘在担忧他安危的同时,心底也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暖意。
这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悄然降临。
林宸宇因体内顽疾稍有反复,服下汤药后,正于内室沉沉睡去。柳月娘守在外间,手中捧着一卷杂记,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在心中反复思量着慕临风的计划与自身的处境。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林静姝那标志性的、带着骄纵的嗓音:“让开!本小姐要进去探望大哥!谁敢拦我!”
紧接着是钱嬷嬷焦急万分的劝阻声,几乎带着哭腔:“三小姐!求您体谅体谅吧!大少爷方才服了药,好不容易才睡着,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实在经不得打扰啊!”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但更显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深深的忧虑,正是苏嬷嬷:“小姐!我的好小姐!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上次您硬闯宸极轩,大少爷已是动了真怒,严令您无事不得靠近!这才过了多久?您怎么又……这要是再惊扰了他,可怎么是好?咱们还是回去吧!”
林静姝的声音顿了一下,显然想起了上次挨的那记耳光,语气不由得弱了三分,却仍强撑着架势:怕什么!苏嬷嬷你也太小心了!他是我大哥,同父异母的亲大哥,难不成还能真要了我的命?从小到大,他冷脸是没少甩,可最后不也没把我怎么样吗?我这不是得了个妙人,特意带来给他解闷的,让他也瞧瞧什么叫真正的舞姿!
苏嬷嬷还想再劝:“小姐……”
“行了!闭嘴!”林静姝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今日偏要进去!我看谁敢真拦我!”
柳月娘在门内听到这番对话,她立刻放下书卷,快步走到门口。
只见院门处,林静姝果然带着慕临风站在那里,苏嬷嬷在一旁一脸焦急无奈。
他果然来了!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宸极轩的门口!
林静姝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内的柳月娘,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既有对这个“霸占”了大哥的女人的深刻嫉恨,更有一种……一种难以启齿的、想要在他面前展示自己魅力、甚至隐隐期待能得到他一丝注意的扭曲心理。
是的,她带着慕临风来这里,炫耀给柳月娘看只是表面,更深层的目的,是想惊动、或者说,是想要见到那个她既畏惧又忍不住靠近的、同父异母的大哥林宸宇。 每次见到他苍白阴郁却俊美异常的脸,感受到他那冰冷迫人的气息,她心底都会升起一种战栗又兴奋的感觉。
她刻意拔高了声调,语气充满了针对柳月娘的讥讽与得意,但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内室的方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正好,也让你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开开眼,瞧瞧什么才是真正风雅出众的妙人!省得你终日守着个……”她话语一顿,后面那个不敬的词语到底没敢说出口,但语气中的暗示已足够恶毒。
林静姝侧过身,像是展示最珍贵的战利品一般,将身后的慕临风完全暴露在柳月娘的视线里,内心却在疯狂叫嚣:大哥,你看到了吗?我找到的人,比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贱婢强千百倍!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就在这一刹那,慕临风仿佛被林静姝的动作带动,不经意地微微抬起了头。
瞬间,两人的目光穿越了短短的距离,在空中无声交汇!
柳月娘清晰地看到了慕临风眼中那飞快闪过的一抹复杂情绪——有关切,有询问,有安更有让她“耐心等待、见机行事”的暗示。 虽只一瞬,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自惭形秽,低声道:“三小姐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她绝不能在这个关头引起任何怀疑,尤其是不能惊动内室那个敏感多疑的林宸宇。
慕临风也极其默契地低下了头,恢复了那副沉默的姿态,仿佛方才那短暂的目光交接,真的只是一个无心的偶然。
林静姝见柳月娘这副模样,心中那股扭曲的虚荣感和优越感得到了些许满足,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烦躁——大哥没有被吵醒,他没有出来,没有看到她现在有多么“风光”,没有用那种冰冷的、却能让她心跳加速的眼神看她一眼!
她还想再闹出点更大动静,但钱嬷嬷在一旁苦苦哀求,加之她内心深处对惊醒林宸宇后可能面对的、那种让她既害怕又隐隐期待的冰冷注视也确实存有矛盾心理,最终只得悻悻然地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未尽兴的恼怒:
“算了算了,今日就看在钱嬷嬷你这张老脸的份上,不打扰大哥休息了。临风,我们走!” 她心里却想着:下次,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大哥亲眼看看!
她转身,带着慕临风,带着一丝未能达成隐秘心愿的挫败感,悻悻离去。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慕临风宽大的袖袍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拂,一枚极小的浅粉色花瓣,如同被微风自然卷落一般,轻飘飘地、精准地滑入了宸极轩院门的门槛缝隙之下。
直到那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柳月娘才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院门边,假意弯腰整理略微有些褶皱的裙摆,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地面拂过,实则精准无误地将那枚隐藏的花瓣拈起,迅速纳入袖中。
回到内室,确认周围再无旁人的视线,柳月娘才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枚花瓣。只见花瓣的内侧,用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针尖,巧妙地划出了一个简洁的图案:一弯清辉流转的新月,旁边静静地伴着四颗微小的星辰。
月娘,四日后,见机行事。
而此刻,锦绣阁内,慕临风应付完林静姝无聊的纠缠,回到暂时安置他的厢房。他推开窗,望着宸极轩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月娘,再忍耐一下。很快,我就能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