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夜里,累了一天的村民们早早就熄了灯,只剩风卷着枯叶在巷里打转。
这时孙秀家墙根下忽然窜出几道黑影,正猫着腰贴墙挪动。
最前头的男人停在西窗下,往阴影里缩了缩,手心里攥着根细竹管,眼一直盯着房间里看。
没等多久,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孙秀攥着半块没纳完的鞋底先跨进来,线绳还缠在指头上,苏念塘紧跟在后头。
“累了就早些歇,鞋底娘明儿再纳。”孙秀的声音软乎乎的,还裹着股子累极了的哑。
苏念塘轻声应了句:“娘,我知道了。”
片刻后,窗上的灯影晃了晃,“啪嗒”一声灭了。
屋里只剩模糊的黑,偶尔传出木板床“吱呀”一声轻响,没一会儿便彻底歇了声气,连呼吸声都轻了。
男人盯着窗纸,直到确认再没半点声响,才松了口气。
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油纸包,指尖抖得厉害,倒了点白粉末进竹管。接着用指甲在窗纸上戳了个小孔,侧过身把竹管伸进去,深吸一口气,缓缓往里吹。
淡白色的烟雾顺着竹管钻进屋,吹到一半,他突然停了——耳朵贴回窗纸,听见屋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才接着把剩下的烟雾吹完。
直起身时,他攥着竹管往大门口挪,旁边候着的黑影立刻递过一根铁棍。
他接过来,三两下就撬开了门,抬脚往孙秀的房间冲,脚步又快又急,却刻意放轻了鞋跟蹭地的声儿。
到了房门口,他顿了顿,伸手轻轻一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往里扫,见孙秀和苏念塘躺在床上没动静,才侧身挤了进去。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前,伸手攥住被角,轻轻一掀。
月光顺着缝隙溜进来,刚好落在孙秀脸上:颊边碎发帖在汗湿的肌肤上,衬得那张脸愈发白净;被子滑落时,露出半截线条柔缓的肩头,往下是裹在布衫里的丰满轮廓,在昏暗中透着隐约的曲线,连呼吸都轻得像落在棉絮上,没半点苏醒的迹象。
男人两眼直勾勾盯着孙秀,喉结上下滚了滚,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滴,砸在床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赶紧凑上前,用粗糙的手扯开孙秀的衣襟……
蹲守在外的黑影等得不耐烦,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故意拔高了嗓门在门外喊:“二流子!你咋还在孙秀家?快出来!”声音像炸雷似的,在黑夜里炸开。
喊声刚落,周围的屋子就接二连三地亮起灯。
先是东边李家的窗纸透出暖黄的光,跟着西边王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大爷披着衣裳探出头,嗓门洪亮:“咋了?大半夜的吵啥?”
没一会儿,好几户人家的灯都亮了,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块儿,越来越近。
有人举着手电筒往孙秀家这边走,光柱晃得满地都是,还不忘追问:“刚才谁喊二流子?孙秀家出啥事儿了?”
大家一瞧是张婆子带着几个村里的老婆子,忙围上去:“张婶,这大半夜的,咋还喊上二流子了?他咋会在孙秀家?”
有人往孙秀家门里瞅,眼神里满是疑惑,“难不成出啥事儿了?”
张婆子皱紧眉头,声音里带着急慌:“哎!可不是嘛!我家那远房表侄,傍晚说吃过饭来村里转转,可这都大半夜了还没回!我心里发慌,就喊上她们几个来寻。刚走到孙秀家门口,隐约听见他在里头说话——这孩子,咋还跑到人家里去了!”
说完,她跟旁边的王婆子使了个眼色。王婆子立刻凑上来,声音透着急切:“可不是嘛!这大半夜的,万一二流子在里头出点啥事情可咋整?要不咱们一块儿进去瞧瞧,找到人就赶紧把他领走,也别打扰了孙秀娘俩休息!”
张婆子三两步走到门前,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脚步没半分停顿,径直往孙秀的房间冲,嘴里还拔高了声音喊:“表侄啊!你在里头没?快应一声!可把婶子急坏了!”
身后的老婆子和邻居们也紧跟着往里走,眼神不住地往屋里瞟,脚步却故意放得慢——谁都想先看清屋里的光景。
可一拥进房间,所有人都僵住了——二流子和孙秀两人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被子散落在床边,原本跟着起哄的几个老婆子,此刻也张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围观的人反应过来,忙抓过一旁的被子,慌慌张张给两人盖好,有人急声道:“这事儿可不小,赶紧去把村支书喊来!”
张婆子也呆了——她明明只让二流子装装样子,怎么还真把自己也迷倒在床上了?这个蠢货!她心里气得牙痒痒,可戏还得演,不然就露了破绽。
她故意往后踉跄了半步,像是被气得站不稳,指着二流子的手不住地抖:“你、你这个丧良心的混球!我还以为你只是在村里瞎转悠,你居然敢跟孙秀做这种龌龊事!你这是要把我这张老脸撕下来扔地上踩吗!”
说着,她作势往床前冲,伸手要去拧二流子的胳膊,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倒真像被气狠了。
围观的人赶忙拉住她。这时才有人想起苏念塘,快步走到床边,抱起还在昏睡的苏念塘放到堂屋的桌子上,又找了件旧棉袄盖在她身上。
没一会儿,村支书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粗布褂子斜斜搭在肩上,扣子都没扣齐,一进门就急声问:“咋回事?大半夜的吵成这样,还说有人闯孙秀家了?”
他往屋里挤了挤,目光飞快扫过床上的情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这是怎么回事?”
定了定神,他抬手对着屋里的人摆了摆,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都先出去,到堂屋等着!”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往外退,几个老婆子也收了之前的起哄劲儿,跟着往堂屋走。
村支书最后退出门,顺手轻轻带上门,才转身往堂屋去——心里早转开了念头:孙秀刚才那迷糊样,还有二流子瘫在床上的劲儿,八成是被人下了药,这事可不能光听张婆子瞎掰,得等孙秀醒过来问清楚,不然就真把人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