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在10月的第二个星期,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周一的例会上,郑勤跃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将一份《关于公司绩效改革及末位淘汰制度的试行方案》的文件,推到了会议桌的中央。文件打印得整整齐齐,人手一份,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子,刺得人心头发凉。
“从今天起,公司推行新的KpI考核制度,所有部门,所有人,无一例外。”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个月,绩效排名末位的10%,将进入一个月的观察期。观察期不合格的,公司予以辞退。”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人事部的张经理,是马悦的表妹,她脸色煞白,想说什么,但迎上郑勤跃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云海科技变成了高压锅。郑勤跃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监工,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办公室里,通过监控观察着每一个角落。他不再是那个笑呵呵的郑总,而是一个冷酷的裁决者。
一个月观察期结束,郑勤跃动手了。
他直接拿着一沓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和工作失误记录,将史恩恩、出纳小刘等人一一辞退。业务部史恩恩的老公,眼看妻子被如此羞辱性辞退,当场也拍了桌子,跟着一起递了辞职信,以示抗议。
人事部的张经理,则因为“管理不力,严重失职”,被第一个清退。
郑勤跃下手太狠,一天之内,财务部和人事部核心人员几乎被连根拔起。整个公司人心惶惶。
最可怕的后果,很快就来了。被辞退的人事部张经理,咽不下这口恶气,联合其他几个被辞退的员工,一纸诉状将公司告到了劳动仲裁委员会,理由是“违法解除劳动合同,要求支付赔偿金”。
郑勤跃看着手里的仲裁通知书,眉头紧锁。他不怕打官司,但这场风波,会彻底打乱他的节奏。
这时,他想起了李婉晴。这一个月,李婉晴被他任命为“财务总监助理”,暂时兼顾着财务部和人事部的日常事务,把两个烂摊子勉强维持住了。
郑勤跃把李婉晴叫到办公室,将仲裁通知书推给她:“这件事,你来处理。”
李婉晴看着通知书,又看了看郑勤跃布满血丝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李婉晴几乎住在了公司。她仔细分析了案情,将这群被辞退的员工分成了两类。
对于那几个普通员工,她采取了“怀柔”政策。她主动联系对方,诚恳地道歉,并提出了一个合理的离职补偿方案。毕竟公司成立才一年多,这些员工工龄不长,按照N+1的标准,其实也只是一个多月的工资。李婉晴爽快地答应了,并且承诺会为他们开具客观的离职证明。大多数人见好就收,拿到了钱,便撤回了仲裁申请。
但人事部张经理,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李婉晴很快发现,张经理要的根本不是钱,她就是要出口恶气,就是要让公司难堪。她拒绝了李婉晴所有的和解提议,摆明了要奉陪到底,一定要开庭。
面对这种纯粹为了泄私愤的对手,李婉晴的“怀柔”也失去了耐心。她毕竟年轻,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对任何恶意都能笑脸相迎的城府。她冷静地对律师说:“既然她要告,那就奉陪到底。我们按规矩来,能赢最好,输了,该赔多少就赔多少,没什么好怕的。”
接下来的时间,李婉晴一边处理着繁杂的日常工作,一边抽空准备应诉材料。仲裁开庭,法庭辩论……她全程参与,不卑不亢。
最终,判决结果下来。公司因为程序上的一些瑕疵,被判支付经济补偿金,但金额是法定范围内的最低标准。张经理闹了这么久,最终也只是拿到了本就该属于她的那部分钱,一分没多。
然而,这件事还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在“企查查”这类商业查询平台上,云海科技的名下,多了一条“劳动争议”的法律诉讼记录。
郑勤跃看到这个记录时,沉默了片刻。他转头看向李婉晴,这个年轻的女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李婉晴轻声说,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自我安慰,“如果一味妥协,以后公司的管理就没法做了。”
郑勤跃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再年长几岁,或许李婉晴会有更圆滑的手段,将这件事处理得滴水不漏,不留下一丝痕迹。但此刻的她,还带着青春年少的棱角,用最直接的方式划清了公司的底线。
虽然留下了一点记录,但总的来说,整个事件还是被妥善解决了。该安抚的安抚了,该立威的也立威了。郑勤跃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得力的左膀右臂,心中那点对“记录”的遗憾,很快就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满意所取代。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把快刀,即使偶尔会卷刃,但足够锋利,也足够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