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来都看不到你,晚上老是睡不着,总是想你外公外婆。”
“想他们干什么呢?”
王思佳叹了口气难过地说:“你不是一直在找癌症病人吗?有件事过去没告诉你,其实……”
“其是什么呢?”星辰看着王思佳问着。
“其实……”王思佳小声地躲闪着。
厨房的灯光暖得有些晃眼,星辰握着王思佳微凉的手,指腹能摸到母亲指节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操持家务磨出来的。她看着母亲眼下浓重的青黑,心里的疑问像泡发的豆子,一点点胀起来:“其实,妈妈,我好担心你。”
“不用担心,星辰啊,你自己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嗯,知道的,妈妈,可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这段时间你身体这么差呢?前几次来家里,要么见你在昏睡,要么就说没胃口,晚上还老是睡不着……”
王思佳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她低下头,目光落在冰箱门上贴着的旧照片上——那是星辰小时候,她抱着女儿,身边站着笑盈盈的外公外婆,照片边缘已经泛了黄。沉默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棉絮:“晚上睡不着,总是想你外公外婆。一闭眼,就看见你外婆在灶台边煮红薯粥,你外公坐在门槛上抽烟,喊我‘丫头,快来尝尝你妈煮的粥’……”
“想他们干什么啊,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呀?”星辰下意识地说着,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她记得母亲很少主动提外公外婆,每次问起,都只说“走得早”,从未多言。
果然,王思佳重重地叹了口气,眼角瞬间红了。她抬手抹了把眼睛,像是要把什么藏起来,却还是没忍住,声音带着哽咽:“过去从来没告诉你,其实你外公当年是因为胃癌去世的,你外婆,是肝癌走的。”
“什么?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呢?外公是干啥工作的?他喝酒抽烟吗?从发病到去世有多长时间?外公外婆发现癌症后有没有做手术?在哪里检查出来的?检查出来又是怎么办的呢?”星辰猛地站起来,惊奇地大声追问着。着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的。
一连串的问题涌出来,王思佳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神飘向远处的阳台,像是穿越了几十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满是阴霾的日子。
王思佳想了想难过地说:”星辰啊,当年你外公是供销饭店做白案的师傅,外公从小聪明能干,他做的白案在江远市可称一绝,那包子,馒头做得又好看又好吃,那馒头又大又白又泡,吃起来别多带劲了,包子更是一口香软脆,包子吞下仍口有余香,人人都远远地跑到你外公的饭店来买包子馒头,而外用香油炸得黄桑桑糖麻丸更是讲究很多,从和面揉搓拍打,越揉那面就越柔软,再把锅里燃烧热的香油里加上红糖融化,炸好起锅时洒上白芝麻,那味道别提多美啦。而炸的过程中油炸技术可是最好的,那油不要燃烧得太温,也不要烧得太热,否则有爆炸的可能。那样的话所炸的糖麻丸就不圆了。上述三种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外公还炸油条,外公的级别更不是盖的,火不大不小,火力不温不火。吃饭的人点了一盘又一盘的小吃。麻丸,油条的香脆很快让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学习新技术,新方法,也让麻丸的香味传得很远,远远近近十里百里外的客人都来了,你外公更是累得死去活来,吃客一个个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外公累得直不起腰还得干,57岁那年,你外公说头痛胃痛,心里难受,一家人全都聚集在外公身边,看着外公在床上痛得直打滚,外婆忙找人把外公抬到县医院,检查一看已是胃癌晚期。在县医院输了几天液外公就回来了,医生给他开了止痛药,外公每天在家痛苦地叫唤着,家里七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等着吃饭,可外公病了,外婆每月二十多块钱的工资只能给外公买止痛药,那时的县医院还没人会做癌症手术,也没人知道要做手术,”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星辰问道。
“大概40年前吧,那时是集体合作社,外婆是单位的职工,每天上班只能做不能吃,看着香香的包子、馒头、麻丸、油条,尝都不能尝,经理不停地在各个岗位上巡逻检查,观看,每斤面粉做多少个包子多少油条多少麻丸那都是有数的,少了一个都是要说话的,每天忙得晕天晕地,闻着香得不得了的吃食只能流口水,在心里吃了一遍又一遍,口水流了一滩又一滩,可就是不敢尝一点,每天中午差不多忙到三点多,家里才送点稀饭来,外公实地饿得站不起来的时候,便拿出包里的酒瓶子喝一口酒,口水实在流得心里慌的时候又喝一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外公的胃给生生弄得成了胃癌。那时候的人思想很好,哪怕饿死病死,也绝对不会占一分国家的利宜,不会拿国家一口粮食,因为他们都知道,国家的东西,自己是绝对不能占用的。那时家里也没冰箱,不管冬天夏天煮熟的不管什么食物特别是肉食类的食物都是吃一点就放在盆里用油冰着,客人来了又拿起来用油炒一炒又是美味佳肴,外公检查出胃癌后没吃治癌症的药,更不知道也没钱做手术,天天稀饭养着,痛了就吃止痛药,三年后,在国家正贫穷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的外公走了。那年外公刚刚60岁。
外公去世后差不多十年,外婆又患上了肝癌,那时外婆总是说身上好痛好痛,全身就没一块地方是不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