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权省长和谭云平市长在紧急商议水表厂引资难题时,陷入了一种常见的“灯下黑”思维困境。
他们习惯性地在现有的行政体系、人脉网络和常规招商渠道中寻找突破口。
反复权衡着由哪个部门、哪位领导出面更为合适。
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就站在他们面前、刚刚提供了关键线索的黄政本身。
或许就是打开丁氏资本大门最直接、最有效的那把钥匙。
在他们固有的认知里,黄政是才华横溢的秘书,是可靠的智囊,是连接杜家资源的桥梁。
但在招商引资这种需要深厚商界人脉和直接对接企业决策层的具体事务上,他们尚未完全将黄政视为一个可以独立运作、拥有独特资源的操盘手。
毕竟,黄政太年轻,在基层历练的时间也尚短。
黄政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并未点破,也无意在此刻争抢这个“功劳”。
他深谙官场分寸,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
在重大决策面前,他首要的任务是提供准确信息和可行思路,而不是急于表现自己。
他已经尽到了提示和建议的责任,将“丁雯雯”和“丁氏资本”这个关键选项清晰地摆在了两位领导面前。
至于由谁去对接、如何对接,那是领导需要权衡决策的事情。
成了,自然是领导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若常规路径走不通,届时他再以私人身份出面斡旋,反而更能体现他的价值和能力,也显得更为稳妥。
因此,在谭云平领会了郑家权的意图,准备告辞去安排部署时,黄政只是恰到好处地又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他语气平和,像是在做最后的备注:
(“郑省长,谭市长,据我侧面了解,在昌朋县那边,与丁雯雯女士私交最好、能说得上话的,应该是现任石泉门乡党委书记李琳同志。
她们年龄相仿,在李琳书记任职期间,与丁氏企业的互动非常频繁密切。”)
这个消息无疑给谭云平指明了一个具体的抓手。
谭云平眼前一亮,立刻握住黄政的手用力摇了摇:“黄秘书,太感谢了!这个信息很重要,我这就去安排,争取尽快通过李琳书记这条线,与丁雯雯女士取得联系!”
送走谭云平,黄政继续处理上午未完成的工作。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夏林准时开车来接他回小别墅。
回到那座充满生活气息的小楼,一股温馨的家的感觉扑面而来。
杜玲和杜珑正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在餐厅里摆放碗筷,准备吃午饭。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五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黄政放下公文包,一边换鞋一边笑着问道:“哟,两位美女,这么能干?我回来了!这满桌子的菜……是谁的手笔?你俩?”
他故意拉长语调,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显然不相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杜家姐妹能变出这一桌菜。
正在盛饭的夏林闻言,憨厚地挠头笑道:
(“政哥,你可别抬举我了。是铁子哥早上出门前就把所有菜都洗好、切好、配好料了,连每道菜炒多久、放什么调味料都给我写好了纸条。
我就是个按图索骥的,到时间开火加热一下而已……嘻嘻,也不知道味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杜玲已经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尝了尝,点点头,很客观地评价道:
“味道还可以啦,就是这排骨火候还差一点点,不够脱骨,肉质有点紧。不过没关系,咱们都年轻人,牙口好,使劲咬咬就当锻炼面部肌肉了!”
她说着,还故意做了个夸张的咀嚼动作。
“开饭开饭!”黄政洗完手坐下,很自然地先给杜玲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清蒸鱼,细心地把刺挑掉,柔声道:
“玲玲,尝尝这个鱼,看着挺嫩的。”
看到杜玲似乎对一块连着筋的牛肉有些为难,他立刻伸出筷子接过来,很自然地说:
“这块有点韧,吃不动别勉强,给我,别浪费了。”说完就很自然地放到了自己碗里。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体贴入微的动作,自然无比,却充满了夫妻间才有的亲昵与默契。
坐在对面的夏林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赶紧端起自己的饭碗,夹了些菜。
说了声“政哥,玲姐珑姐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看看车”,便溜到客厅去了。
而坐在黄政另一侧的杜珑,看着姐姐姐夫之间那旁若无人的互动,尤其是黄政那自然流露的呵护,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烦闷。
她用力戳着碗里的米饭,终于忍不住,抬起清冷的眸子,瞪了黄政一眼,语气硬邦邦地说:
“黄政,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要亲热,回你们自己房间去,关起门来随便你们怎么样,别在这里影响别人食欲。”
杜玲正享受丈夫的照顾,听到妹妹这带刺的话,非但不恼,反而哈哈一笑,夹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放到杜珑碗里,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哎呀,老妹这是馋了还是酸了?来,姐给你夹块最大的肉,堵住你的嘴!”
黄政被杜珑这突如其来的火力弄得有点懵,他左看看鼓着腮帮子的杜珑,右看看笑靥如花的杜玲,一脸无辜地摊摊手:
“我怎么了?我给自己老婆夹个菜、分担点吃的,这不是很正常吗?天经地义啊!”
他故意把“老婆”两个字咬得重了些,然后转向杜珑,带着几分探究和调侃:
“珑珑……我发现你这次来,好像变了点……变得有点,嗯,不怎么讲道理了?”
他这话本是半开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却不知正好戳中了杜珑内心深处那点无法言说、甚至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心事。
杜珑的脸颊瞬间飞起一抹红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又羞又恼,猛地放下筷子,声音都提高了些许,带着明显的赌气成分:
“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说完,她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吃饱了”,便转身快步上了楼,留下一个略显仓促和僵硬的背影。
黄政和杜玲面面相觑。杜玲眨了眨眼,小声对黄政说:“好像……真生气了?”
黄政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下,心里也有些纳闷,这小姨子的脾气,怎么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他并未将这与那玄之又玄的“心灵感应”或更深层的情感联系起来,只当是杜珑大小姐脾气发作,或者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餐桌上的气氛,因杜珑的离席,暂时冷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