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的离去,果断得近乎绝情,却像一瓢冷水,浇醒了沉浸在重逢与身份冲击中的青漪。她望着那道消失在天际的流光,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委屈吗?有的。但更多的是理解。林焰的骄傲,她比谁都清楚。他绝不会甘于成为一个依附圣女身份的“客卿”,更不会在无涯海阁这种明显排外的宗门势力下仰人鼻息。他的离开,是不愿让她为难,更是对自己道路的坚持。
“殿下,请。”秋水无痕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语气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青漪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涩涌入肺腑,压下翻腾的心绪。她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圣女”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疏离与威严。“有劳秋水长老带路。”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林焰身后、惊慌失措的少女。她是无涯海阁失落多年的圣女,身负瀚海圣体,持有渊海圣印。无论她愿不愿意,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窥探乃至危机,都已与她绑定。
沧溟子看着青漪瞬间的转变,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宗门内部,远非铁板一块啊。
三人御空而行,很快穿过星罗岛外围的水蓝光罩。岛屿内部灵气愈发浓郁,亭台楼阁掩映在古木奇花之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但青漪能敏锐地感觉到,暗处有许多道强弱不一的神识扫过自己,带着好奇、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无涯海阁,并非所有人都欢迎她的回归。
秋水无痕将青漪安置在一处名为“听潮苑”的幽静院落,留下两名侍女伺候,便带着沧溟子匆匆离去,显然是去向高层汇报。
院落精致典雅,推窗即可见碧波万顷,但青漪却无暇欣赏。她屏退侍女,独自坐在窗前,摩挲着腰间那枚依旧黯淡的玉佩。
“母亲……您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这海阁,又真的是我的归宿吗?”她喃喃自语。玉佩毫无反应,那段守护灵性似乎真的消耗过度,陷入了沉眠。
她闭上眼,内视己身。那滴蜕变后的天一真水缓缓旋转,散发着浩瀚气息。脑海中那些残缺的古老知识碎片,在与魔鱿意志对抗、尤其是玉佩显圣后,似乎清晰了不少。一些关于水之极境、关于潮汐引力、甚至关于……星空的模糊感悟,若隐若现。
“力量……我需要更强的力量。”青漪睁开眼,眸光坚定。不是为了圣女之位,而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而非累赘。
她开始按照脑海中浮现的、似乎更适合瀚海圣体的法门,引导天一真水运转周天。渐渐地,她周身泛起朦胧的青黑色光晕,与窗外浩瀚的大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丝丝缕缕精纯的水元力跨越空间汇聚而来……
……
与此同时,远离星罗岛数万里之外的一片荒芜礁岛之上。
林焰盘膝坐在一块被海浪冲刷得光滑如镜的巨岩上,周身气息沉凝。他并未如秋水无痕所料那般急于疗伤,而是先将心神沉入了左眼归墟龙瞳与手中的星辰晶核。
与魔鱿意志的碰撞、强行催动归墟龙息、以及最后吸收星辰晶核的力量,让他的境界壁垒产生了剧烈的松动。化神中期,仿佛只隔着一层薄纱。
但他并未立刻冲击。修炼之道,根基为重。此次碧波域之行,尤其是最后万魔渊的生死搏杀,让他对自身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
混沌非仅毁灭,亦蕴新生;星辰非只遥远,更可执掌;幽冥虽为死敌,其力亦可剖析转化。归墟龙瞳的诞生,便是明证。
他引导着星辰晶核中精纯的星力,并非简单吸收,而是以其为锤,以自身龙元为胚,以左眼星窍为炉,重新淬炼、提纯、夯实着化神初期的根基。同时,他分出一缕神念,仔细感悟着晶核中蕴含的那丝古鲸星璇的星辰法则烙印,尤其是关于“镇压”与“封印”的奥义。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将自身打碎重塑。但他甘之如饴。皮肤下的混沌龙鳞在星力冲刷下变得更加深邃,龙元愈发精纯凝练,左眼归墟龙瞳中那三色光华流转得也更加圆融自如。
数日之后,当根基被夯实到进无可进之时,林焰猛地睁开了双眼!
轰!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浩瀚的气息冲天而起!引得周围海面掀起巨浪!天空之中,风云汇聚,隐隐有雷光闪烁!
化神中期的天劫,如期而至!
但林焰眼中并无惧色,反而充满了期待。他长身而起,手持龙骸古剑,仰天长啸,主动迎向了那劈落而下的第一道劫雷!
他要借这天雷之力,完成最后的淬炼,并尝试将一丝天雷之威,融入归墟龙息之中!
……
星罗岛,听潮苑。
青漪已闭关七日。这一日,院落上空突然灵气汇聚,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隐隐有潮起潮落之声响起。一股更加纯净、更加浩瀚的水灵威压弥漫开来。
守在外面的侍女感受到这股气息,脸上露出惊容:“圣女殿下……这是要突破了?”
然而,就在这突破的关键时刻,一道不合时宜的、带着几分轻佻与挑衅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听闻圣女殿下回归,资质无双,小妹沐雨柔特来请教,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声音透过阵法传来,打断了青漪的修炼节奏。她眉头微蹙,缓缓收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远在劫雷中的林焰,似有所感,挥剑斩碎一道雷霆,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望向了星罗岛的方向。
“看来,那边也不平静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周身雷光更盛。
两条线,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以各自的方式,迎接着新的挑战与机遇。他们的命运轨迹,虽暂时分离,却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终将在某个节点,再次交汇,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