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稳在学校门口，杨娜一眼就瞥见了围墙根下那几只缩成一团的流浪猫。晨光里，猫崽们正互相依偎着舔舐毛发，细小的身影在砖缝间显得格外瑟缩。
“林以安，你等一下。”杨娜突然停下脚步，手已经伸进了书包，窸窸窣窣地摸出那个印着碎花的保温杯。她没看林以安，径直走到离猫群几步远的地方蹲下，动作嫌恶地拧开盖子——那里面是妈妈熬了半宿的燕窝，此刻正泛着淡淡的光泽。
下一秒，她手腕一斜，整杯燕窝就这么哗啦啦全倒在了灰扑扑的地面上，琥珀色的液体混着几粒红枣，在尘土里洇出一片狼狈的痕迹。“快吃吧，mimi。”她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半分真心，更像是在完成什么无聊的游戏。
林以安站在原地，看着那滩被糟蹋的燕窝，胃里一阵翻涌。妈妈昏昏欲睡的侧脸、灶上跳动的火苗、白瓷碗里特意为他留的那一份……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疼。对杨娜的怨气像藤蔓疯长，瞬间缠得他喘不过气。
“走了，林以安。”杨娜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倒掉的只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转身就要往教学楼走。见林以安站着不动，眼里还烧着明显的怒火，她反倒撇了撇嘴，带着点施舍般的语气：“好了，别摆脸色了。我给流浪猫吃，总比浪费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好事？”林以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猛地抬手，将怀里那袋沉甸甸的喜糖狠狠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包装纸碰撞金属桶壁的声音在清晨的校园里格外刺耳。
“林以安，你干什么？！”杨娜惊得后退一步，看着那袋被丢弃的喜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受够你了，大小姐。”林以安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他最后看了杨娜一眼，那眼神里再没有半分隐忍，只剩下冰冷的厌恶。转身时，肩膀故意撞了杨娜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决绝的疏离。
杨娜踉跄着站稳，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又看了看垃圾桶里的喜糖和地上那滩已经凝固的燕窝，咬着牙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以安面前摊着一本物理习题册，眼神却有些涣散，胃里空荡荡的，却毫无进食的欲望。早上的争执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闷。
“林以安，别生气了嘛。”杨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手里捏着一瓶常温牛奶，晃悠悠地走到林以安的座位旁，将牛奶往他桌上一放，塑料瓶底与桌面碰撞出轻响。
林以安的笔尖顿了顿，依旧盯着习题册上的受力分析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沉默得像块石头。
“林以安，你是男生啊。”杨娜微微俯身，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娇纵，“正常的男生都会包容自己女朋友的，这点小事至于记这么久吗？”她伸手想去碰林以安的胳膊，“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都主动来哄你了。”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林以安袖子时，他猛地偏过身子，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躲开了，动作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林以安！你什么意思？”杨娜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嫌弃我？”
“对。”林以安终于抬起头，眼神冷得像结了冰，“不要再来烦我。”
“林以安，我是你女朋友！你就这么对我？”杨娜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女朋友？”林以安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是你逼我的。”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喧闹的脚步声，吃完午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不少人的目光都被这边的争执吸引过来。杨娜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围投来的视线，脸色几变，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她突然吸了吸鼻子，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林以安，明明是你先说喜欢我的……”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眼神怯怯地望着林以安，像是在期待他能顾及旁人的目光，主动服软给她台阶下。
“我从来没有说过。”林以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句话像一根针，彻底刺破了杨娜的伪装。她猛地扬起手，“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下来的教室里炸开。
林以安被打得偏过头，脸颊上瞬间浮起一道红痕。他懵了几秒，耳边嗡嗡作响，等反应过来，一股压抑许久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杨娜打完就后悔了，却还是强撑着跑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子上，用手臂抱住头，发出呜呜的哭声，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委屈极了。
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议论声低低地响起。就在这时，午自习的铃声尖锐地划破了僵局。林以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默默地转回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只是那道红痕在白皙的脸上，格外刺眼。
李欣朵从走廊快步走进教室时，正撞见杨娜的手掌重重落在林以安脸上。那声脆响像冰锥扎进耳朵，她猛地顿住脚步，下意识攥紧了空着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白痕。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杨娜转身扑回座位的抽噎声、周围同学低低的议论声，还有林以安僵在原地的背影，在她眼前织成一张让人窒息的网。她没敢停留，低着头快步穿过课桌间的缝隙，回到自己斜后方隔着过道的座位。
刚把书包往椅背上一挂，视线就像被磁石吸住似的，不由自主飘向斜前方。林以安已经转回身，侧脸对着她的方向，那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像一道未愈的伤口，正无声地渗着疼。
李欣朵赶紧垂下眼，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桌面，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她想起上次小组讨论，林以安帮她捡起掉落的橡皮时，指尖轻轻碰到她手背的温度；想起他解出难题时，眼里闪过的细碎光芒。那样干净温和的人，此刻脸上却顶着这样一道屈辱的印记。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她悄悄抬眼，看见林以安始终挺直着背，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只有那道红痕在日光灯下明明灭灭，固执地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李欣朵把手指蜷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明明什么都做不了，那点心疼却像潮水似的漫上来，几乎要漫过喉咙。
萧允南慢悠悠地晃进教室时，午自习的预备铃刚响过最后一声。他随手把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抬眼的瞬间，目光就精准地落在了斜前方林以安的侧脸上——那道新鲜的红痕在安静的教室里，简直像块醒目的告示牌。
“嚯，这是哪位好汉替天行道，下手还挺准。”萧允南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心里头却像炸开了一串小烟花。他早就看林以安那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不顺眼了，尤李欣朵心里还总是想着他，如今见他吃了瘪，倒觉得痛快得很。
他慢吞吞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胳膊肘往同桌桌上一搭，趁着老师还没来，飞快地从草稿本上撕下一角，笔走龙蛇地写下几个字：“谁干的？把林以安揍了？”纸条被他用指尖弹到同桌手边。
同桌瞥了眼林以安的方向，压低声音回了句，又在纸上补了几个字推回来：“杨娜，好像是两人吵架闹翻了。”
“杨娜？”萧允南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盯着那张纸条，手指在桌底下轻轻敲着节拍，心里头的小人儿几乎要跳起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以安也有被人甩脸子的时候？还是被他一直捧着的杨娜扇了巴掌？这戏可真够精彩的。他偷偷抬眼又看了看林以安紧绷的侧脸人期待的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