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稳在红绿灯前，林以安还在摩挲着方向盘，嘴里念念有词地抱怨刚才饭店的打包费“太坑”。副驾驶座上的李欣朵却没接话，指尖紧紧攥着衣角，车窗缝隙里钻进来的晚风都吹不散她心头的憋闷——饭店里的围观、邻桌的议论还在脑海里打转，她只盼着早点到家，结束这糟心的一晚。
晚高峰的路口挤满了车，红色尾灯连成一片晃动的光带，偶尔有电动车从车流缝隙里钻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风。突然，身后传来“嘀——”的一声短喇叭响，声音不算刺耳，在嘈杂的路口更像一声无意的提醒。可林以安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挺直脊背，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绷得发紧，指节泛出青白。
“嘿，这是故意呛我是吧？”他盯着车内后视镜，眼神死死锁着后面那辆黑色轿车，语气里的火气几乎要溢出来。没等李欣朵劝阻，他的手掌已经重重拍在喇叭上，“嘀——嘀嘀——”连续三声尖锐的喇叭响炸开，比刚才的回应响亮三倍，引得旁边车道的司机纷纷侧目，甚至有辆白色SUV的车窗降下，司机探出头疑惑地往这边看。
“你别这样！”李欣朵慌忙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发紧，“说不定人家是不小心按到的，或者前面有情况，别较真啊。”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周围，生怕又像在饭店那样被人围观，可林以安却狠狠甩开她的手，另一只手还在不停按喇叭，嘴里振振有词：“不小心？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刚才在饭店憋着火没处撒，现在还敢来找茬？欣朵我跟你说，人就得态度强硬点，不然谁都敢欺负到头上，你越退让，别人越得寸进尺！”
喇叭声还在断断续续响着，后面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降下，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探出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前面干嘛呢？按个没完了？”声音不算凶，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还敢跟我喊？”林以安的火气更旺了，伸手就要去掰自己这边的车窗，李欣朵连忙扑过去按住他的手，指甲都快嵌进他的胳膊里：“别开窗！马上绿灯了，我们赶紧走行不行？”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眶都有些发红——她真的怕了，怕争执升级，怕又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怕今晚的麻烦没完没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红绿灯“咔嗒”一声跳成绿色，路口的车流开始缓缓移动。后面的黑车司机见绿灯亮了，又按了一声喇叭，这次的声音短促又急促，明显是在催促，车轮还轻轻往前挪了挪，距离他们的车尾只剩半米远。
“这些怂货”林以安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却终于松开了喇叭，脚下慢悠悠踩下油门。车子刚往前挪了两米，他又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瞪了黑车一眼，嘴里嘟囔：“也就敢在后面瞎嚷嚷，真要较真，他还不一定有这胆子。”
李欣朵这才松了口气，后背贴在椅背上，手心全是冷汗。可没等她缓过劲，身后的黑色轿车突然加速，从右侧车道猛地超了过去，与他们的车并行时，车窗再次降下，刚才那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探出头，对着林以安大喊：“小子，有种别跑！下个路口我等着你！”声音里带着挑衅，说完还朝林以安比划了个手势。
“你他妈敢跟我叫板？”林以安的眼睛瞬间红了，刚才的火气彻底爆发，根本没顾上旁边脸色惨白的李欣朵，脚下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嗡”的一声冲了出去，死死跟在黑车后面。李欣朵吓得尖叫一声，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身体因为惯性往后仰：“林以安！你疯了吗？别追了！危险啊！”
“怕什么？他敢挑衅，我就敢跟他对峙！”林以安的眼睛只盯着前面黑车的尾灯，方向盘被他握得死死的，车子在车流里左右穿梭，好几次差点蹭到旁边的车。李欣朵的心跳得像要炸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伸手去拉林以安的胳膊，声音带着恳求：“林以安，冷静一点！别这样，我们回家好不好？一点小事而已，别闹大了！”
可林以安像是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车速，死死咬住前面的黑车。晚风吹进车窗，带着路边烧烤摊的油烟味，却吹不散车厢里的紧张。李欣朵看着林以安紧绷的侧脸，看着前方不断逼近的下一个红绿灯，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失控的林以安，也第一次发现，他所谓的“强硬”，根本不是保护，而是不计后果的冲动，正把他们两个人往危险里拖。
很快，两辆车一前一后冲到了下一个红绿灯前，黑车猛地停在左转车道，林以安也跟着踩下刹车，车子堪堪停在黑车后面。黑车司机推开车门就要下来，李欣朵连忙扑过去拉住林以安的手，声音颤抖：“林以安，别下去！算我求你了，冷静一点，我们走好不好？”
车子在路口猛地停稳，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林以安推开车门就往下冲，黑色外套的衣角被晚风掀得翻飞，连驾驶室一侧的车门都忘了关，冷风“呼呼”地灌进车厢，卷起李欣朵落在座位上的发丝。
“林以安回来！”李欣朵尖叫着扑到车门边，伸手想拉住他的衣角，指尖却只擦过一片冰凉的布料。她看着林以安快步走向黑车的背影，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才黑车司机喊着“等着”时的狠劲还在耳边，她真怕下一秒就会爆发冲突。
果然，黑车的四个车门几乎同时被推开，下来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为首的正是穿灰色夹克的司机，身高快一米九，肩膀宽得能把林以安整个人罩住，手臂上隐约能看到纹身的边缘；旁边几个人也个个膀大腰圆，站在路灯下像四座铁塔，气场瞬间压得周围的车流都仿佛慢了半拍。
林以安原本迈得又快又急的脚步，在看到这阵仗时明显顿了顿，脚尖在地面蹭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半寸。刚才在车里的嚣张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眼神也从愤怒变成了几分慌乱，双手悄悄攥成了拳头，却没再往前迈一步。
李欣朵顾不上多想，踩着高跟鞋就往那边跑，鞋跟在柏油路上敲出急促的“噔噔”声。她冲到林以安前面，张开胳膊把他挡在身后，转身时脸上已经堆起了歉意的笑，只是因为紧张，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几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年轻气盛，不懂事，刚才多有得罪，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年轻气盛？刚才在车里按喇叭没完没了，现在还敢追过来，不是挺横的吗？”他的目光扫过躲在李欣朵身后的林以安，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李欣朵的头埋得更低了，双手在身前紧紧攥着，指节都泛了白。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要先服软，连忙弓着腰，几乎是卑躬屈膝地往后退了半步：“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他就是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这一次吧，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她说着，还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后的林以安，暗示他也说句软话。
可林以安却像没看见一样，站在李欣朵身后，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飘向旁边的路灯，嘴里没蹦出一个字，仿佛刚才挑事的不是他，现在需要道歉的也不是他，活脱脱一个没事人。偶尔有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往这边看，他还会皱着眉瞪回去，那模样让李欣朵的心又往下沉了沉——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想着要面子。
灰色夹克的男人嗤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更沉了：“原谅？刚才他那股劲呢？现在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旁边的几个男人也跟着附和，有的还伸手拍了拍林以安的肩膀，力道不轻，林以安踉跄了一下，却还是没敢吭声。
李欣朵见状，连忙从斜挎包里掏出钱包，拉开拉链，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抽了出来——有几张百元钞，还有些零钱，凑在一起大概一千多块。她双手捧着钱递过去，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恳求：“大哥，这钱您拿着，就当是我们给您赔罪的，买点水喝，今天这事就算了，行吗？”
灰色夹克的男人看了眼她手里的钱，又看了看躲在后面的林以安，沉默了几秒，伸手接过钱，随手递给旁边的兄弟：“行吧，看在你这姑娘懂事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下次让他收敛点，别以为谁都惯着他。”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李欣朵连忙道谢，直起腰时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
几个男人转身往黑车走去，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林以安却突然从李欣朵身后探出头，对着他们的背影喊了句：“不就是人多吗？有本事单挑啊！”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已经坐进车里的几人听见。
灰色夹克的男人猛地推开车门，就要下来。李欣朵吓得魂都飞了，连忙冲过去拉住林以安的胳膊，压低声音吼道：“林以安，你够了！”一边说，一边又转过身，对着那几个男人弯腰赔笑：“对不起对不起，他又胡言乱语了，你们别理他，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男人盯着林以安看了几秒，见林以安被李欣朵拉着，没再敢往前，才冷哼一声，重新坐进车里。黑车发动起来，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里。
李欣朵这才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扶着旁边的路灯杆，大口喘着气。她转头看向林以安，眼眶瞬间红了：“林以安，你刚才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要不是我……”
林以安却皱着眉，甩开她的手：“我就是不服气！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还不满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仿佛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李欣朵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气又寒，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拉上刚才没关的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再也没跟林以安说一句话。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有两人之间无声的冷战，把这晚的夜色衬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