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睁开眼时，凯斯已经坐在床沿了。他像一件早已就位的家具，自然得仿佛从这房间诞生起便如此存在。战术平板在他手中亮着，星域地图在光线下泛出冷蓝的色泽，密密麻麻的节点如蛛网般铺展，而他的金发被窗帘缝隙漏进的阳光镀上一层近乎神性的轮廓。
凌烨动了动，手刚撑起半身，肩头便被一只手掌按了回去。力道不重，却稳得不容挣脱。
“别动。”凯斯的声音低缓，像某种贴着皮肤流淌的暖流，“你昨晚心跳紊乱了三次，最后一次几乎要坐起来逃走——但你没走。所以现在，不必装作还能轻易离开。”
凌烨皱眉：“你怎么……”
“我听得见你的呼吸。”凯斯打断他，眼神终于落下来，不再是过去那种克制的、试探的凝视，而是直白地将他纳入掌中，“你每一声翻身，每一次屏息，我都清楚。你以为你在犹豫？不，你只是还没承认自己早就不想逃了。”
他把平板递过来，动作轻柔，却带着命令的质地。
凌烨没接。
“这是什么？”
“你今天必须知道的东西。”凯斯没收回手，任那平板悬在两人之间，像一场无法拒绝的馈赠，“第七舰队的真实布防逻辑，三大军工联合体的资金暗渠，阿瑞斯家族如何用一座废弃星港洗掉三成军购税——这些，是你未来决策的基础。”
“我不需要。”
“你需要。”凯斯忽然倾身靠近，指节轻轻擦过他下颌，将他的视线强行拉回屏幕，“你以为你还只是整备所里那个可以躲在规程背后的队长？你睡在我床上的时候，身份就已经被重写了。不是申请，不是协商，是你自己走进来的结果。”
凌烨喉结滚动，手指微微蜷缩。
凯斯笑了，笑得极轻，像一片羽毛落下前的停顿。他抬手打开投影，三维模型瞬间铺满房间中央——权力结构层层剥开，资本流向如血脉般清晰可见。他指尖划过某一点，声音温柔得近乎蛊惑：
“看，这里。第三联合体名义独立，实际由我父亲持股42.7%。这个数据，连军部档案库都只标‘存疑’。可我现在告诉你了，因为你是我的omega，而我的东西，从不需要对谁隐瞒。”
凌烨盯着那些跳动的数据，心口发闷。他知道一旦记住，就再也无法假装无知。可他的眼睛仍死死锁在屏幕上，像是干涸的河床本能地渴求雨水。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声问，声音有些哑。
“教你活着。”凯斯的手顺势滑到他腕上，轻轻一扣，另一只手已在空中划出指令，一份加密文档自动同步至凌烨终端，“每天七点，我会查看你的学习记录。错三题以上，今晚我就亲自补课。”
“你凭什么……”
“凭你现在穿着我的睡袍。”凯斯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字字如钉，“凭你连续三天在凌晨两点站在我门前，最后一次，是你自己敲的门。你说‘让我待一晚’，而不是‘借宿’。区别在于——你已经开始依赖我了。”
凌烨猛地抬头，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里没有乞求，没有退让，只有理所当然的占有，像大地对待落入土壤的种子。
“你想逃？”凯斯低笑，“那你告诉我，你能去哪？整备所的值班室？福利院那间漏风的阁楼？还是再去找德里克元帅求一句虚伪的庇护？他们连你发情期的药剂都供不稳定，而我能闻到你体内激素正在崩解。”
投影切换，画面变成一场贵族宴会的模拟流程。
“下周酒会，你出席。”凯斯说，“社交礼仪教学已载入你终端。你不适应？没关系，我会站在你身后，一步不离。你紧张？那就更好了，我会握住你的手，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唯一允许靠近的人。”
“我不是你的展品。”
“你是我的伴侣。”凯斯终于伸手，指尖抚过他颈侧，动作轻得像叹息，却让凌烨浑身一僵，“每次我靠近这里，你心跳就会快0.8秒。你在怕？还是在等？你明明渴望这些知识，渴望看清这个世界真正的规则，却又装作抗拒。何必呢？我要给你的，本就是你本该拥有的。”
凌烨猛地甩开他的手。
凯斯不动，甚至没皱眉。下一瞬，他忽然翻身压下，一手撑在他耳侧，另一只手缓缓贴上脊背，掌心顺着椎骨一路向下，缓慢、坚定，如同重新丈量属于自己的领土。
“你说过不碰这里。”凌烨咬牙。
“那是昨天。”凯斯低头，鼻尖蹭过他额角，声音沉下，“今天你已经在发情边缘，身体失控，意识模糊。而我作为Alpha，有责任阻止你再次滥用抑制剂。你说不需要我？可你的腺体在向我求救。”
他松开手，仿佛刚才的压制从未发生。平板再次亮起，跳出一份权限变更记录——凌烨的编号下，赫然标注着“少将副官级”，权限跨越三级，直达战略核心层。
“昨晚你睡着时改的。”凯斯轻描淡写，“你的通讯、出行、系统接入，全都重定向到我的主控端。你现在走出这扇门，依然在我的网络里。不是囚禁，是保护。你讨厌吗？可你更讨厌的是——没有我时，你什么都不是。”
凌烨指尖发凉，脑子嗡鸣作响。
凯斯却已恢复平静，像刚才的一切只是日常对话。他调出新文件，标题清晰：《各大家族继承人配偶培养规范》。
“其中一条规定：配偶必须掌握至少两项战略决策能力。”他看着凌烨，“我不是逼你成为工具，而是在把你雕琢成能与我并肩的人。你不学？可以。但我会被人讥讽无能，阿瑞斯家族将失衡，帝国资源链断裂，边境星域暴乱——这些代价，你愿意背负吗？”
凌烨沉默。
他知道，这不是威胁，是事实。
凯斯看他动摇，重新启动投影，展开一张星域经济模型图。“接下来十分钟，资源分配机制。”他说，“然后我提问。答错，加练；沉默，我代你回答——然后你复述十遍。”
凌烨没动。
凯斯也不催，只是将手臂搭上他肩头，体温透过布料渗入肌肤，像一道无形的锁链。
十分钟过去，问题开始。凌烨磕绊作答，错误频出，可每一个答案都被凯斯耐心纠正，并同步录入系统。他讲得细致，偶尔俯身指点，呼吸扫过耳际，温柔得令人窒息。
“你学得很快。”凯斯忽然说，“比我当年快。说明你早就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了，只是不肯承认。”
凌烨冷笑：“你是不是从第一次见我就计划好了？等我沦陷，等我依赖，然后一点点把我变成你的附属品？”
“附属？”凯斯摇头，眼神终于染上一丝温度，却依旧强势，“你是我的妻子，未来的主母。中士身份护不住你，所以我撕了伪装。元帅之子、阿瑞斯继承人——这些不是炫耀，是为你披上的铠甲。你以为我为什么隐忍至今？等你主动走进我房间，等你不再推开我的手，等你开始渴望我知道的一切……现在，时机到了。”
凌烨闭上眼。
他知道无法否认。吴家的追杀、塞西尔的实验档案、德里克元帅背后的政治交易——这些都不是他能独自面对的深渊。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他声音很轻。
“说了你会信吗？”凯斯反问，“你会觉得我在利用身份逼你就范。所以我等。等你因恐惧而来，因孤独而来，因求知欲而来——最后，因我而来。现在，你已经来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清洁机器人咔嗒咔嗒地走过走廊，像时间的脚步。
凌烨靠在床头，目光落在投影流转的数据上。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平板边缘，像在确认某种真实。
凯斯的手仍搭在他肩上，未曾移开。
课程继续。他讲得条理分明，偶尔停下让他复述。凌烨思维渐乱，信息如潮水冲刷神智，可他没有喊停。
他知道，旧的生活已经碎裂。
而新的秩序，正由这只手，温柔地、不容置疑地，一寸寸建立。
凯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抬起手，轻轻拨开他额前一缕黑发。
“明天继续。”他说，像宣告，也像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