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在她指尖炸开。
99，98——
江星澜没动。右臂的晶化爬到脖子，皮肤底下像有星河在冲，一寸寸往虚里走。她知道这三秒是顾寒声拿命换的，也是陆沉渊在时间缝里硬撕出来的口子。
不退。
她直接把吞噬开到最大，星轨回溯也跟着启动。不是等画面自己蹦出来，而是把整片记忆往心口那道裂痕里压。真也好假也罢，她全要——哪怕吞的是毒，也要嚼碎了当刀使。
数据在她身体里撞，画面乱闪：白薇小时候笑出声的样子，陆沉渊第一次牵她手时掌心的温度，七年前签血契那晚刀刃上的冷光……还有个不属于任何人的视角——一个老头站在星轨尽头，拎着八块碎片串成的链子，冷笑。
她咬破舌尖，疼让她清醒，硬是把所有东西压成一点，塞进契约印里。就在那一瞬，陆沉渊的意识炸出一道金裂，倒计时卡住了。
三秒，定住。
赌场核心开始塌，中间那片碎片虚影扭成黑洞，吸力扯着所有意识。白薇的脸还在里面，眼睛清亮亮地望着她，嘴动了动，没声音。
“别看。”江星澜低声说，左手猛地拍上赌桌残骸，星尘顺着裂缝倒灌进去，反向冲进系统。她不是在查真相，是在抢控制权。
黑洞深处，浮出一个人影。
不是沈清秋的数据体，也不是系统投影，是真正的意识剥离体——惨白、透明，像被抽空了魂的壳。他抬手，直指她。
“容器，你来了。”
声音平得没起伏，却冷得钻心。
江星澜瞳孔一缩。这状态她认得——顾寒声说过，记忆猎人走到头，就是把自己拆成碎片，寄生在别人记忆里活着。可眼前这个，比沈清秋更老，更烂。
“你不是他。”她嗓音哑了，“你是……初代阁主的残片。”
那东西嘴角抽了抽，没否认。“沈清秋？我养的狗罢了。替我收记忆碎片，好让这具意识多喘口气。永生？哪有永生，不过是把‘我’切成八块，藏在碎片里苟着。”
江星澜笑了下：“所以你让他改血契，用陆沉渊的记忆供能，连白薇都拿来祭——就为了多活一秒？”
“活？”那声音突然尖了，“我早死了。我只是……不想被忘了。”
话落，黑洞吸力猛增。她左脚离地，整个人被往里拽。右臂几乎全晶化，动作僵得像冻住的机器，可她死死按着赌桌，星尘不要命地往外喷。
不能被吞。
她一进去，白薇就没了。
快脱手时，一道蓝光从旁边撞进来，正中引力场。
顾寒声。
他只剩半边意识体，机械心脏的蓝光一明一灭，像快熄的灯。但他没停，把最后那点存在感砸进她的星核血，混成一股数据流，死死标记住她的意识。
“标……记……完……”他声音断得像信号不良，“你……是你自己。”
江星澜喉咙一紧。
下一秒，他转身，冲向赌场核心。
“他要干什么？”她心里一颤。
他抬起残破的机械臂，拆开胸口，露出芯片。上面刻着：7-3-9。
“记忆残片……必归巢。”他说，像解释，又像告别。
然后，把芯片砸进核心。
轰——
不是炸，是回流。
所有被吞的记忆碎片全爆了，化作光雨倒卷。黑洞反了，吸变推，江星澜被甩出去，后背撞上断墙，嘴里一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她抬头，看见顾寒声在强光里一点点散，机械眼最后闪了一下，映出她狼狈的脸。
“信你自己的星轨。”他说完，没了。
没遗言，没哭喊，就那么静悄悄地，被系统抹干净。
江星澜跪着，右臂晶化爬到肩，皮肤透明，底下星尘乱冲。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99.9%的晶化，下一秒就能把她变成尘。
可不能停。
陆沉渊的记忆还在系统里，那道金裂还没收。她得抓住最后机会。
星轨回溯再开。
三秒预知。
她看见光雨里有块碎片不对劲——不散，不灭，反而逆着流，往时空回廊冲。
是陆沉渊的记忆残影。
江星澜咬牙，用晶化的右手硬撕空间。疼从肩炸到全身，整条胳膊快碎了，她不管，一把把那碎片拽出来，按进心口契约印。
画面闪——
七年前，下雨。
陆沉渊站在星渊商会地底实验室，怀里抱着昏过去的白薇。沈清秋对面站着，手里捏着一块星核碎片。
“你确定？”沈清秋问。
陆沉渊点头，声音冷得像铁：“用她，换星澜重生。我签血契，替她扛反噬。”
“她会恨你。”
“只要她活着。”他低头看了眼白薇，“够了。”
画面断。
江星澜跪着，手指发抖。
她懂了。
为什么他会在她流产那晚消失，
为什么他替她扛血契反噬，
为什么他一次次撕时间缝，哪怕失忆也不停。
他没背叛。
他只是把所有脏的、重的，全自己扛了。
“陆沉渊……”她声音哑得不像话。
就在这时，那碎片底下，传来一声笑。
不是沈清秋，也不是初代阁主，是更老、更远的声音，带着轮回的回响：
“轮回，才刚开始。”
江星澜猛地抬头。
赌场塌了一半，黑洞在合，数据流像灰一样飘。她身体撑不住了，晶滑爬到胸口，呼吸发紧，心跳像在敲裂玻璃。
但她没倒。
她抬起左手，抹了把星核血，狠狠咬破嘴唇。疼让她清醒。
她早不是那个靠预知苟活的人了。
她吞过记忆，撕过真相，扛过背叛，接住过牺牲。
她不是容器。
她是起点。
她要用最后这点星尘，烧出一条路。
江星澜撑地站起，晶化的右手慢慢抬起来，指向快闭合的黑洞。
“顾寒声……”她低语，“你的数据流，我记下了。”
“陆沉渊……”她声音冷下去，“你的记忆，我拿回来了。”
“白薇。”她盯着碎片深处那张脸，“姐姐……来了。”
她往前一步，脚落地时，地面裂出一道星纹。晶化冲到心口，皮肤下的星尘沸腾，像要炸开。
她举起手，准备最后一击——
黑洞忽然一颤。
里面浮出一双眼睛。
不是人眼，是无数记忆碎片拼成的竖瞳，冷，居高临下，像神看虫。
江星澜的手停在半空。
那眼睛，缓缓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