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我准时到幼儿园门口接儿子。夕阳把幼儿园的铁门染成金色，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喧闹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我踮着脚往里看，很快就看见儿子背着小书包，跟着老师往外走。
“妈妈！”儿子看见我，立刻挣脱老师的手跑过来，小书包在背后颠颠的。我蹲下来抱住他，他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妈妈，今天老师夸我画画最棒！”我笑着揉他的头发：“宝宝真厉害，回家妈妈给你奖励。”
刚牵起儿子的手，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儿子同班同学的妈妈李姐。“今天这么早啊？”她笑着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刚去超市买了点水果，给孩子当零食。”
我点点头：“嗯，今天不加班，早点接孩子。”李姐的目光落在我儿子身上：“天天（儿子小名）今天在幼儿园可乖了，就是午睡时有点想妈妈，偷偷哭了一小会儿。”我的心揪了一下，摸了摸儿子的头：“是吗？妈妈明天早点来接你。”
正说着话，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婆婆竟然也在幼儿园门口，正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和几个老太太聊天。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来了？早上出门时没说要来看孩子啊。
我不想过去打招呼，拉着儿子想赶紧走。可没走两步，就听见婆婆的声音特意拔高，顺着风飘过来：“唉，我家儿媳非要上班，天天早出晚归的，孩子在幼儿园想妈妈想得哭，她都顾不上管。”
我的脚步顿住了，后背像被针扎了一样。李姐也听见了，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我咬了咬嘴唇，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可婆婆的声音又追了上来：“你看人家李姐多好，不上班，天天在家带孩子，孩子白白胖胖的，哪像我家天天，瘦得跟猴似的。”
李姐的脸更不自然了，干咳了两声：“阿姨，您说笑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看向婆婆。她正跟一个戴眼镜的老太太说得兴起，手指还时不时往我这边指。
“妈，您怎么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婆婆看见我，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走过来拉过儿子的手：“我来看看我大孙子怎么了？不像某些人，当妈的连孩子都不管。”
旁边的几个老太太也跟着附和：“是啊，女人家还是在家带孩子好，上班哪有带孩子重要。”“就是，孩子小时候最需要妈妈，挣钱什么时候不能挣。”她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同情和一丝鄙夷，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儿子好像感觉到气氛不对，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妈妈，我们回家吧。”我点点头，对婆婆说：“我们走了。”婆婆却没松手，继续对那几个老太太说：“你们看，我说她两句，她还不高兴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听不得实话。”
我深吸一口气，不想在幼儿园门口跟她吵，让别人看笑话。我拉着儿子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妈，有什么话回家说，别在这里说这些。”说完，我不顾婆婆在身后跺脚，牵着儿子快步离开了。
走在路上，儿子仰着头问我：“妈妈，奶奶为什么说你不管我？你每天都接我放学啊。”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奶奶是担心妈妈太累了，不是说妈妈不管你。妈妈最爱宝宝了。”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住我的脖子：“妈妈，我也爱你。你上班别太累了，我会乖乖听话的。”我亲了亲他的额头，站起身牵着他往前走，眼泪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怕婆婆在家里说我，可她偏偏要在外面说这些，故意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不顾家的妈妈。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非要逼我辞职，让我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吗？
回到家，我把儿子的书包放下，走进厨房想倒水喝。婆婆跟了进来，把手里的菜往地上一摔：“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我在外面说你两句怎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上班忙得连孩子都顾不上，还有理了？”
“我没说我有理，”我转过身看着她，“但您不能在外面瞎说，让别人误会我。我是天天的妈妈，我怎么可能不管他？”婆婆冷笑一声：“管他？你管他怎么会让他在幼儿园哭？你管他怎么会连家长会都没时间参加？”
“家长会那天我在外地出差，提前跟老师请假了，也跟您说了！”我提高了声音，“我出差是为了挣钱，不是去玩！您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的付出，只会挑我的错？”
“你的付出？”婆婆指着我的鼻子，“你的付出就是让孩子没人管，让我这个老婆子天天为你们操心？我告诉你，今天那些老太太都跟我说，你这样的媳妇就是不懂事，不知道顾家！”
“她们懂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她们知道我每天加班到几点吗？知道我为了这个家有多拼吗？她们只知道听您说的话，就随便评价我，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我不管她们怎么评价，我只知道你不是个好媳妇，也不是个好妈妈！”婆婆的声音越来越大，“你要是个好妈妈，就不会丢下孩子去上班；你要是个好媳妇，就不会跟我顶嘴！”
“够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是不是好妈妈，是不是好媳妇，不是您说了算的！天天知道我爱他，这个家知道我在付出，这就够了！”我推开她，走出厨房，回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气。心里又气又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婆婆都不满意？为什么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回到家还要受这样的气？
儿子在客厅里哭了起来，大概是被我们吵架的声音吓到了。我擦干眼泪，打开门走出去。他站在客厅中间，小手抹着眼泪：“妈妈，奶奶，你们别吵架了。”
我走过去抱起他，婆婆站在旁边，脸色很难看，但没再说话。我抱着儿子回了房间，给他讲故事，想让他忘了刚才的事。可他总是走神，时不时问我：“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奶奶了？”
“没有，妈妈喜欢奶奶，也喜欢宝宝。”我强颜欢笑，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晚上丈夫回来，婆婆立刻拉着他说了半天，把下午在幼儿园门口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说的全是我的错。丈夫听完，走进房间看着我：“你下午又跟妈吵架了？她都跟我说了。”
“她说的是真的吗？”我看着他，“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在幼儿园门口怎么说我的？有没有告诉你，她故意让别人误会我？”丈夫皱起眉：“妈也是随口跟别人聊聊，你别太敏感了。再说，她年纪大了，跟老街坊聊聊天怎么了？”
“那不是聊天，那是造谣！”我提高了声音，“她是故意让别人觉得我不好，让我在外面抬不起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能不能分清是非？”丈夫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说话呢？那是我妈！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我让了她多少次了？”我看着他，心彻底凉了，“从我上班第一天起，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她翻我钱包，说我坏话，逼我辞职，你都让我让着她。现在她都闹到外面去了，你还让我让着她。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家和万事兴。你跟妈天天吵，这个家都快散了。你就不能为了我，为了孩子，忍一忍吗？”“忍？”我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我忍了这么久，换来的是什么？是她变本加厉，是你觉得我无理取闹！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我转过身，不想再看他。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房间。客厅里传来他和婆婆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说什么，但我知道，他肯定又在安慰婆婆，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
夜深了，儿子已经睡熟了。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得房间里一片白。我想起下午在幼儿园门口那些老太太的眼神，想起婆婆得意的表情，想起丈夫不耐烦的语气，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突然很想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些让我心烦的人和事。可我能去哪里呢？我有儿子，我不能丢下他。我只能留在这里，继续承受这一切。
也许，婆婆说得对，我不是个好妈妈，也不是个好媳妇。如果我不上班，在家带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了？是不是这个家就能和睦相处了？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让我越来越迷茫。
但我又不甘心。我努力了这么久，才有了现在的工作和成绩，难道就因为婆婆的几句话，就要放弃吗？我不想做一个只会围着家庭转的女人，我想有自己的价值，有自己的生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我用被子蒙住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这个夜晚，真的好漫长。我多希望明天醒来，一切都能变好，婆婆能理解我，丈夫能支持我，这个家能像以前一样温暖。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
明天醒来，我还是要面对这一切，还是要在工作和家庭之间挣扎，还是要承受婆婆的冷言冷语。但我不能倒下，为了儿子，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坚强起来，不管有多难，都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