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了咱们家?我的好媳妇,从今天起,只有咱们家吞别人的份儿。”
卧房里,油灯的光晕温暖而恬静。
林卫东将下巴抵在苏棉的头顶,感受着怀里妻子的微微颤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
“至于那些总想在背后咬咱们一口的毒蛇……”
“媳妇,你信不信,过不了这个年,我就让他,连过冬的资格,都没有!”
苏棉不说话了,只是将脸埋得更深,双臂反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
她知道,自己的男人不是在说大话。这个家,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窗外的夜,愈发深沉。
仅仅三天后,这份平静就被彻底打破。
这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家院门就被人“砰砰砰”地擂响。
“卫东!卫东!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是生产队队员虎子的声音,激动得都变了调。
林卫东刚晨练完,正赤着上身用冷水擦洗,闻声皱了皱眉。
陈淑莲和苏棉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一脸紧张。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陈淑莲小声嘀咕着,心里直打鼓。
林卫东披上衣服,走过去拉开院门。
只见虎子和他爹赵老猎,还有好几个队员,个个满脸通红,激动得跟要上战场似的。
虎子手里还高高举着一张折叠的报纸。
“队长!你快看!你上报纸了!上公社的报纸了!”
虎子“哗啦”一下展开报纸,几乎是怼到了林卫东的脸上。
只见报纸头版最显眼的位置,印着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林卫东正站在堆积如山的渔获前,身后是笑得合不拢嘴的队员们。
照片下面,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标题——《退伍军人本色不褪,带领群众闯出致富路》!
“我的娘哎!”陈淑莲捂住了嘴。
苏棉也凑过来,看着报纸上丈夫那英挺的身影,眼眶瞬间就红了。
文章里,把林卫东夸成了一朵花。
说他不等不靠,响应华夏号召,用在部队里学来的过硬本领,带领群众生产自救;
说他成立的“石村渔业生产队”是集体经济的典范;
还特别提到了他将利润三成上交大队的先进思想觉悟。
这下,整个林家院子都炸了锅。
“卫东成公社的名人了!”
“这哪是名人,这是先进典型!是要被请去作报告的!”
林卫东看着报纸,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这篇文章与其说是夸他,不如说是王秘书在夸自己。
王秘书需要政绩,而自己,恰好就是他送上门的、最完美的政绩。
【得,这下想低调都不行了。
不过也好,这等于公社给咱家发了块免死金牌,以后谁想动我,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果不其然,报纸发下来的第二天,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就开进了石村,停在了大队部门口。
公社的王秘书亲自带着宣传干事来了。
得到消息的张大柱,腿肚子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去迎接,还以为是林卫东告状,东窗事发了。
谁知王秘书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不冷不热地问了句:
“你们村的先进典型,林卫东同志在哪儿?”
那一天,当着全村人的面,王秘书紧紧握着林卫东的手,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张大柱站在一旁,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这下,张大柱父子彻底成了石村的笑话。
张军把自己关在屋里,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陶瓷茶缸、暖水瓶、小板凳……
碎片混着他粗重的喘息声,在阴暗的屋子里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不通,那个他曾经随时可以踩在脚下的泥腿子,怎么就一步步爬到了自己头上?
现在,更是成了自己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不甘心!嫉妒和怨毒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毁了他!我一定要毁了他!】
他知道,明着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报纸、公社、王秘书……
这些都成了林卫东的护身符。
既然搞不倒你的人,那就毁了你的根!
一个阴毒无比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要把目标,对准林卫东那个刚刚起步,承载着全村希望的“顺风养殖场”!
……
两道黑影,借着微弱的月光,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村后那片荒滩。
正是张军和给他望风的赵猴子。
“军哥,咱……咱们真要干这个?”
赵猴子看着不远处那片泛着粼粼波光的育苗池,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这可是敌敌畏啊!剧毒!是要枪毙的!”
“闭嘴!”
张军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骂道,
“都到这份上了,你敢退缩?”
“我告诉你,只要干成了,林卫东就彻底完了!”
“我给你一百块!一百块!够你在城里娶个媳妇了!”
一百块的巨款,让赵猴子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张军从怀里掏出两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塞给赵猴子一个:
“看到那几个育苗池了吗?里面全是林卫东花大价钱弄来的海带苗和紫菜苗,宝贝着呢!”
“咱们把这两包药倒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明天一早,他那些宝贝疙瘩就全都死光烂透!”
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先进典型,拿什么带领村民致富!”
剧烈的恐惧和巨大的诱惑在赵猴子心里天人交战,最终,贪婪战胜了一切。
两人猫着腰,悄悄摸到了育苗池边。
池水在月光下显得幽深而静谧。
张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和赵猴子对视一眼,拧开了油纸包。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散发出来。
就在他们抬手,准备将那白色的粉末撒向池水的一瞬间!
“哗啦!”
周围的芦苇荡里,突然火光冲天!
十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瞬间照亮了整片荒滩,也照亮了他们俩惊恐扭曲的脸!
“不许动!举起手来!”
一声暴喝!
张军和赵猴子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两个毒药包齐齐掉在了地上。
他们猛地回头,只见林卫东带着二十多个手持木棍、
铁锹的生产队队员,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堵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每个队员的脸上,都燃烧着足以焚天的怒火!
为首的林卫东,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张军,我等你们,很久了。”
张军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如此隐秘的行动,怎么会暴露?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结结巴巴地问,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怎么会知道?”
林卫东冷笑一声,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草地,露出了一个凌乱而崭新的脚印,
“你找的这个望风的,是个平足。”
“前天晚上,我就在这里发现了这种脚印。”
“我猜,你这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一定会来咬我最要紧的地方。”
“所以,我专门给你,设了这个局。”
“这几天,我每天晚上,都带着队员们在这里守着,就等你这条大鱼,自投罗网。”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两个纸包,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敌敌畏?好家伙,张军,你可真够狠的啊!”
林卫东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你这是想断我们全村一百多口人的活路啊!”
身后的队员们再也按捺不住,怒吼着冲了上来。
“狗娘养的张军!老子的儿子还等着养殖场分红娶媳妇,你他娘的想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打死他!打死这个黑了心肝的畜生!”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要刨我们所有人的祖坟!”
群情激奋!
队员们挥舞着手里的棍棒铁锹,就要把两人砸成肉泥。
“等一下!”
林卫东抬手,拦住了他们。
他看着已经吓得屎尿齐流,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打死他们,太便宜了。”
他走到两人面前,一人一脚,将他们踹翻在地。
然后,他蹲下身,慢条斯理地将那两个纸包撕开一个更大的口子。
在两人惊恐万状、拼命摇头的目光中,他一手捏住张军的下巴,
强行将他的嘴掰开,另一只手,将那包白色的粉末,对准了他的嘴。
“你们不是喜欢下毒吗?”
“今天,我就让你们自己,好好尝尝这敌敌畏的滋味!”
白色的粉末,开始缓缓地,从油纸包里倾泻而下。
也就在这一刻,村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嘶喊:
“住手——!卫东!手下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