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回个屁的村!”
林卫东看着跪了一地的兄弟,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让所有人都心里发毛的笑。
“咱好不容易请回来的这位‘老祖宗’,就让它跟咱一块儿窝在黑黢黢的仓库里?那像话吗?”
他掂了掂手里那块温润的、还在隐隐发光的水晶碎块,声音里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狂劲儿。
“走,都跟上!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先给咱这位‘老祖宗’,找个配得上它身份的窝!”
“啊?还……还往里走?”孙猴子一听,吓得一哆嗦,刚站直溜的腿肚子又开始打摆子。
这鬼地方的邪性,刚才塌山的时候他们是结结实实领教过了,再往里走,那不是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吗?
林大壮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从地上猛地一蹿,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瓮声瓮气地吼道:
“队长去哪俺去哪!听队长的,没错!”
他现在看林卫东,那已经不是看人了。
能让神鹿下跪的,那铁定是山神爷转世!
“对!听队长的!”
“队长说咋办就咋办!”
赵虎和其他几个队员也跟着红着眼嗷嗷叫唤起来。
之前那点子绝望和怨气,早就被白鹿下跪那神神叨叨的一幕给冲得烟消云散。
现在,他们心里只剩下一种近乎盲从的狂热。
只有林解放,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老烟杆,重新续上烟丝,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藏不住的忧虑。
他知道,这迷魂凼越往里走,老辈人嘴里那些能把小孩吓得三天不敢出门的传说就越多。
什么吃人的黑水潭,什么会走路的石头人……刚才他们已经见识过一个了。
可他抬眼看了看自个儿儿子那坚毅得吓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头亦步亦趋跟在儿子身后的白鹿,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小子打从退伍回来,身上就透着股邪乎的“气运”,或许……跟着他,真能闯出一条活路来。
队伍重新上路。
这一次,气氛截然不同。
白鹿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那对泛着暗金色光泽的鹿角,就像两盏不会熄灭的探灯,将前方浓郁的灰雾都驱散了几分。
它步履轻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领着众人绕开了一处冒着五彩斑斓毒气的沼泽,又穿过一片连飞鸟都不敢落脚的瘴气林子。
那些在赵老猎嘴里能要了人命的凶险地界,在这头白鹿面前,跟自家的后院菜地没什么两样。
约莫走了一个钟头,当队伍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山梁之下,是一个被浓雾严严实实笼罩着的隐秘山谷。
可一踏进谷口,那股子阴冷刺骨的寒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得让人浑身舒坦的潮润空气,跟外头的冰天雪地完全是两个世界。
谷内遍地都是些叫不上名堂的奇花异草,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
而在山谷的正中央,竟有一口不断向外蒸腾着乳白色热气的温泉!
“哞——!”
白鹿欢快地叫唤了一声,撒开四蹄就冲了过去,把头扎进温泉里,“咕咚咕咚”地大口饮起水来。
它那对因为力竭而有些黯淡的鹿角,在喝了泉水之后,竟重新变得光彩熠熠。
林卫东心里一动。
他走到温泉边,学着白鹿的样子,将手里那块水晶碎块,小心翼翼地浸入了温热的泉水之中。
“嗡——!”
碎块一入水,光芒瞬间大盛,一股暖流跟泡了热酒似的,顺着他的胳膊就往身体里钻,把之前因为山崩地裂和亡命奔逃而积攒下来的疲惫和寒气,一寸寸地都给挤了出去!
更神奇的是,随着水晶碎块的光芒越来越亮,那口原本乳白色的温泉,竟慢慢变得清澈起来。
池底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温泉的池底,密密麻麻地铺着一层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古怪石头!
林卫东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懂了!
这温泉,就是那座活山神的“营养液”!而这些黑石头,就是维持这整座山谷生机的“镇物”!
这他娘的,是比“血龙须”更本源、更值钱的宝贝!
“大壮!”
林卫东压抑着心头的狂喜,扭头吼道,
“下去,给老子捞一块那黑石头上来!”
“哎!”
林大壮应了一声,脱了上衣,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
他憋着一口气,摸到池底一块最大的黑石头,双臂一较劲,想把它抱起来。
可那石头跟在池底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林大壮不信邪,一张黑脸憋成了猪肝色,胳膊上青筋暴起,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起!”
他爆喝一声,那石头依旧稳如泰山。
他扑腾一下冒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道:“队长,这玩意儿跟焊在地上了似的,邪乎得很!怕是得有千把斤重!”
千把斤?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林卫东眉头一皱,也脱了外衣,亲自下了水。
他潜到池底,双手抱住一块最小的黑石。
入手冰凉,质感沉重。
他猛地一提!
石头纹丝不动。
【操,还真有两下子。】
林卫-东心里骂了一句,索性不再保留。
他沉下心神,脖子上青筋一根根爆起,全身的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咯吱”声!
“给老子起!”
这一次,那块原本重逾千斤的黑石,竟真的被他从池底硬生生、一寸一寸地给抱了起来!
就在他抱着黑石,准备浮出水面的瞬间,异变突生!
“咔嚓——”
山谷另一头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树枝被踩断的动静!
“谁?!”
林解放第一个反应过来,手里的猎枪“哗啦”一声就端了起来。
林卫国和赵虎他们也瞬间从震惊中惊醒,个个如惊弓之鸟,刀枪齐出,死死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密林里一片死寂。
就在众人以为是野兽路过,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浑身脏得看不出人样的老头,从一棵大树后面猛地撞了出来!
他似乎是被吓坏了,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当他抬起那张被污垢和胡子遮住的脸,看到温泉边那头圣洁的白鹿,和林卫东手里那块还在发光的、半透明的水晶时,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先是射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看到鬼一样的恐惧。
可紧接着,那恐惧就飞快地褪去,化作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狂喜和虔诚!
“扑通!”
他竟在泥地上挣扎着,无比艰难地,朝着林卫东的方向,跪了下来!
他张开那干裂的嘴,用一种嘶哑了几十年的声音,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回来了……山神爷……”
“俺……俺等了您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