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塌陷的瞬间，陈砚将浑天仪护在胸前，身体随碎石翻滚而下。尘土灌入口鼻，他未闭眼，只在坠落途中迅速扫视四周——岩壁上有规律排列的凹槽，应是某种升降机关的导轨。触地时左肩撞上硬物，剧痛窜过手臂，但他立即屈膝稳住身形，竹片匕首插入地面借力翻身，顺势将仪器置于身前。
“云姜，测频率。”他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崩裂的回响。
云姜落地后向侧方一滚，避开一块坠落的青铜残片。她抽出听诊器贴地，金属头与石面接触的刹那，指腹感到细微震颤。抬头时目光与陈砚交汇，她点头：“心跳频率和你胎记共振一致。它们有识别机制。”
十二尊机械巨人已完全站起，关节处泛着幽蓝冷光，每一步踏出都让地宫震荡。它们并未立刻攻击，而是环列四周，掌心炮口缓缓充能，锁定所有人。
韩姬倒在投影边缘，裙裾撕裂，鲁班锁从暗袋滑出半截。章邯单膝跪地，断岳剑插进裂缝稳住重心，惊鸿马紧随其后跃下，前蹄落地时溅起火星。他一把拽住韩姬后领，将其拖至柱基阴影处。
赵高站在斜坡边缘，月白深衣未沾尘灰，手中齿轮仍握得极稳。他脚步未动，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中央那座黑曜石质地的控制台上。台面浮雕星图，正中凹槽形状与浑天仪底座吻合。
陈砚没有迟疑。他扯开衣领，露出后背胎记——那块暗红色印记正微微发烫。他走向控制台，步伐沉稳，每一步都避开地面凸起的压力感应点。
距离三步时，赵高动了。
他抬手将齿轮插入控制台侧面接口。一声低鸣响起，穹顶裂开六道缝隙，十二巨人同步抬臂，炮口能量汇聚成赤红光斑。一道机械音自四壁传出：“双钥认证完成，执行‘焚世’协议。倒计时，三百秒。”
陈砚停步，眼神未变。
他早料到这一步。赵高不会等韩谈，也不会依赖血脉验证。真正的钥匙从来不是人，而是系统兼容的物理媒介。那枚齿轮能启动程序，说明它不仅是开启装置，更是权限凭证的一部分。
但程序启动不代表执行不可逆。
他蹲下身，从浑天仪底部卸下一块三角形铜片，边缘刻有细密纹路。这是骊山陨石碎片嵌入仪器时留下的共振模块，他曾用七夜时间绘制其频段图谱。此刻，他将铜片按入主控台正面凹槽。
系统顿了一下。
投影骤然切换，星图与螺旋结构交织浮现，标注一行古篆：“陨石密钥：双生共振。需生物信号叠加能量匹配。”
云姜疾步上前，听诊器贴住控制台边缘。她眉头微蹙：“胎记温度持续上升，已超安全阈值。再维持接触十五息，组织会坏死。”
陈砚不答，只是咬破指尖，将血涂在主控台中心凹槽，随即把后背胎记紧贴感应区。
灼痛立刻传来，像是有火线从皮肤钻入脊椎。但他没有退。他知道，此刻争夺的是系统底层权限的归属。赵高的齿轮只能触发预设指令，而他的胎记承载着原始生物信号——若两者冲突，系统必须选择唯一主控源。
控制台剧烈震动，星图旋转加速，dNA螺旋结构逐渐与胎记轮廓重叠。倒计时暂停于“247”。
“权限转移中……”机械音变得断续，“检测到双重授权……正在进行……优先级判定。”
赵高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猛地拔出齿轮，欲重新插入另一端口。但就在手指触及接口的刹那，一道蓝色电弧自控制台边缘弹出，击中他手腕。他闷哼一声，后退半步，紫金护甲边缘焦黑一片。
“你高估了工具。”陈砚低声说，额角渗出血丝，“也低估了始皇设局的深意。”
赵高盯着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竟笑了：“你以为你是胡亥？你以为你赢了？”
话音未落，他袖中暗钮按下。
地面裂纹迅速蔓延，岩浆自底层缝隙涌出，带着硫磺气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倒计时重启：“自毁程序激活，最终阶段启动。倒计时，九十秒。”
章邯猛然回头，只见冯去疾从一条隐蔽通道冲出，左手萎缩颤抖，右手却奋力前伸。他嘶吼着：“不能毁！九鼎的秘密就在这里！那是帝国最后的火种！”
“拦住他！”陈砚喝令。
章邯挥手，惊鸿马腾空跃起，前蹄重重撞向冯去疾胸口。老臣整个人被撞飞数尺，摔在地上，喉头溢血。但他仍未放弃，挣扎着爬行，指甲在金属基座上划出刺耳声响，留下几道浅痕。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控制台边缘的瞬间，惊鸿马落地，铁蹄正好踩在基座接缝处。
嗡——
一声轻震，蓝光自马蹄铁与地面接触点扩散开来。云姜瞳孔一缩，立刻扑上前，听诊器贴住基座：“不是巧合！马蹄铁含陨铁成分，频率与浑天仪残片共振！它在干扰信号传输！”
“牵马绕主轴三圈！”她大喊。
章邯翻身骑上战马，缰绳一扯，惊鸿马扬蹄疾驰。三圈过后，控制台光芒闪烁不定，倒计时戛然而止，定格在“00:07”。
系统语音再次响起：“主控权变更确认。新持有者：序列a-9。权限等级：最高。”
陈砚仍半跪于地，胎记处渗出的血顺着脊背流下，在地面汇成一小片暗红。他缓缓收回手，呼吸沉重，但意识清醒。控制台投影尚未消失，星图深处浮现出一组新的坐标链，标注为“虎符分布·实时更新”。
云姜蹲在一旁，听诊器仍贴着基座。她忽然压低声音：“系统还在运行深层协议。量子纠缠态未解除，数据仍在流动。”
章邯持剑立于控制台前，惊鸿马喘息不止，马蹄铁边缘微微熔化，滴落一粒银灰色珠状物，落地时发出轻微“叮”声。
赵高站在远处，手中齿轮断裂，断口参差。他望着控制台，眼中戾气翻涌，却没有再动。他知道，这一刻的失败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
韩姬仍昏睡在柱影下，颈后纹路明灭不定，鲁班锁自动闭合，卡进裙裾暗扣。
陈砚抬起手，将浑天仪残片重新嵌回底部。仪器轻微嗡鸣，接收到来自星图坐标的加密信号流。他闭了闭眼，脑中迅速拆解信息结构——第一组指向咸阳北郊兵械库，第二组关联陇西边关屯田账册，第三组……
“这些虎符，”他开口，声音沙哑，“不在将领手里。”
云姜抬头看他。
“在你们以为最安全的地方。”他继续说，目光未移，“也在你们从未想过的位置。”
章邯握紧剑柄，正要追问，忽觉脚下震动再起。不是来自地底，而是头顶岩层。碎石簌簌落下，一道裂痕自穹顶延伸而下。
控制台最后一行字浮现：
“备用能源耗尽。核心将在三分钟后永久封闭。”
陈砚没有起身。他盯着投影中的坐标链，手指在浑天仪边缘轻轻敲击，一下，两下，三下。
云姜伸手去扶他肩膀，却被他避开。
他从怀中取出一片竹简，蘸着血写下七个字，递向章邯。
章邯接过，还未看清内容，头顶巨石轰然坠落，砸向控制台正前方。
陈砚抬手，将浑天仪推向投影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