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手指在泥里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把。他没睁眼，但意识已经飘了起来，不是往上飞，而是往某个看不见的房间里钻。
眼前还是那片银灰色的雾，不冷不热，也不流动，就像超市门口那种自动感应门卡住了一样，进不去也退不出。
“行吧。”他心里嘀咕，“既然都来了，总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抽奖平台还是诈骗App。”
面板又出来了，这次比刚才稳当多了，边缘还带着淡淡的蓝光，像极了他去年双十一抢购手机时页面加载的进度条。
“系统？”他试探着问，“你还在？”
【宿主确认接入，规则讲解模块已激活】
声音还是那个味道，平得像刚被熨斗烫过，一点波澜都没有。
“先说好啊，”苏然摆出谈判架势，“我没签合同，也没点‘同意用户协议’，你要敢偷偷扣我情绪值，我可要去工信部投诉你。”
【情绪值无法主动扣除，仅可通过观众真实反馈产生波动】
“哦？”苏然挑眉，“那要是我直播讲冷笑话，全场沉默，算不算制造恐惧情绪？能加分不？”
【检测到意图钻空子行为，该类情绪未达阈值，不予计入】
“嘿，还挺精。”他挠了挠不存在的耳朵，“那你说，到底啥才算数？总不能让我天天去坟头蹦迪博同情吧？”
面板一转，弹出一张表格，标题写着：《基础情绪分类及转化标准》。
下面列了几大类：
喜悦、愤怒、悲伤、恐惧、惊奇、厌恶……
每种后面还标了数字和小例子。
比如“看到主播逆袭成功”属于喜悦类，权重1.2；“发现主播被坑惨”是悲伤类，权重0.9；“目睹主播怒怼黑粉”算愤怒类，权重1.5。
“等等。”苏然指着那一栏，“为啥骂人比开心还值钱？”
【群体性对抗情绪更容易形成能量共振，数值更高】
“懂了。”他嘿嘿一笑，“以后我不光要励志，还得找人吵架，最好拉个对立面出来，让粉丝替我急得跳脚。”
【建议理性引导，过度煽动可能导致观众心理疲劳，后续反应衰减】
“啧，管得真宽。”苏然撇嘴，“我还以为绑定系统就能为所欲为呢，结果跟运营公众号似的，还得考虑用户留存。”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那如果我直播吃辣挑战，吃到满脸通红眼泪狂飙，观众笑疯了——这算我的痛苦还是他们的快乐？”
【以观众主导情绪为准。若多数人感到娱乐，则计入‘喜悦’类；若引发担忧或不适，则可能归入‘恐惧’或‘厌恶’】
“合着我吃得越惨，他们越开心，我就越赚？”苏然眼睛亮了，“那我要不要下次直接演个中毒戏？倒地抽搐那种，特效做足点？”
【虚假表演将导致情绪质量下降，严重者触发反噬机制】
“反噬？”他一愣，“还能打我脸？”
【系统不具备物理干预能力，但可中断数据传输，使宿主暂时无法获取任何情绪值】
苏然缩了缩脖子：“那还不如回去搬砖。”
他盯着面板看了几秒，又问：“所以之前我那些直播，就没一次达标？”
画面一闪，跳出一段记录：
【七日前：直播求职失败，情绪类型——沮丧（权重0.3），持续时间47秒，未形成共鸣，未计入】
【五日前：尝试唱歌翻车，观众反应——轻度嘲笑（权重0.2），随即流失，无效】
【三日前：与房东争执录像泄露，部分观众产生同情（权重0.8），但因后期自嘲冲淡情绪强度，最终结算：6.7情绪值】
“才六点七？”苏然差点跳起来，“我那天可是真想哭！”
【情绪真实性存在，但表达方式削弱了感染力。自嘲虽具亲和力，却降低危机感】
“感情我还得哭得再难看点？”他摸着下巴，“鼻涕泡都要流出来那种？”
【系统不提供表演指导，只负责记录与转化】
“行吧行吧。”他摆手，“那我现在从零开始，怎么攒第一笔？”
面板刷新，出现一棵树状图，根部写着“初级能力解锁池”。
上面挂着几个选项：
- 力量增强（需求：单场累计情绪值≥1000）
- 感知提升（同上）
- 短时加速（同上）
再往上，模糊一片，只能依稀看见“瞬移”“读心”之类的字眼。
“这些高级的为啥看不清？”他凑近。
【权限不足，暂未开放预览】
“抠门。”他嘟囔，“连广告都不给多放两张。”
“不过……”他眯起眼，“一千才能换一个？那五百的任务是干啥用的？”
【首次任务为引导性质，完成即可激活正式计分系统。未完成前，所有情绪值仅作记录，不参与兑换】
“原来前面都是试用装？”苏然恍然大悟，“就跟游戏新手村打木桩一样，打得再狠也不掉装备？”
【比喻基本准确】
“那你早说啊！”他忍不住吐槽，“害我以为自己一直白忙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捋一捋——我想变强，就得直播；直播要有热度，就得让人动感情；动感情还得是真的，不能演；而且最好是大家一起激动，越多越好。”
【逻辑链成立】
“那最简单的，是不是搞个反转剧情？”他搓着手，“比如我假装被淘汰，灰溜溜下台，结果突然杀回来逆风翻盘？”
【此类桥段已被大量使用，观众敏感度高，效果递减。建议结合个人经历设计原创内容】
“结合经历？”苏然一怔，随即苦笑，“我的经历就是房租欠三个月，泡面吃到看见调料包都想吐。这也值得讲？”
【真实困境往往最具共鸣潜力。关键在于呈现方式】
“你是说……我不用编？”他抬头，“只要把我现在的日子原原本本搬上去，就有机会？”
【前提是观众相信你在努力改变，而非单纯诉苦】
苏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有意思。以前我觉得直播得包装自己，穿得体面点，说话带梗，结果没人看。现在倒好，系统告诉我——你越狼狈，只要够真，就越有机会。”
他看着那棵能力树，低声说：“力量增强……感知提升……哪个都行，只要能让我下次扛设备时不腰疼。”
就在这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人用牙签扎了下。
紧接着，耳边隐约响起了雨声，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收音机。
“张峰？”他下意识想回应，却发现发不出声。
【外界刺激增强，意识锚点牵引中】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他皱眉，“我问题还没问完呢！异能用了有没有副作用？会不会突然头疼或者脱发？你们这系统有没有客服电话？”
【无售后服务部门。所有功能一经启用，后果自负】
“哈？”苏然瞪眼，“连个售后都没有？这比某些p2p平台还野路子。”
【提醒：首次任务已锁定，目标——单场直播情绪值突破500。进度将在现实端同步显示】
“五百……”他喃喃，“一场直播，让上千人同时动情，还得是真的……”
他忽然想起林区外那些曾经默默点赞的Id，有些甚至连续守了好几天冷场直播都没走。
“也许……”他嘴角扬起，“我不需要让他们笑，也不需要让他们怒。我只需要让他们觉得——这个傻小子，真的不会放弃。”
银雾开始变淡，四周的空间像是被慢慢抽走了空气，变得透明而脆弱。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块面板，上面静静浮着一行字：
【规则已授，舞台已启。情绪之战，始于直播。】
手指再次抽动，指甲深深抠进泥土。
眼皮沉重得像是压了两本书，但他知道，自己快要醒过来了。
外面还在下雨，手机可能已经泡水，张峰估计急得快冒烟。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等他睁开眼，第一件事不是修设备，也不是检查直播有没有断。
而是重新开口，对着镜头说一句：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刚才出了点意外。”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
“但现在，我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喉咙一紧，像是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