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把水杯放在桌角，手还在微微发抖。直播间的热度提示一条接一条蹦出来，像是过年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吵得人耳朵发痒。他刚想笑，张峰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别急着关回放。”张峰声音压低，手指在平板上滑动两下，调出后台数据，“你看弹幕时间轴。”
苏然凑过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前几分钟还满屏“破防了”“谢谢你”，可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画风突变——
“特效合成痕迹太明显了吧？”
“这鸟翅膀恢复过程帧率都不对！”
“又是剧本？感动完了才发现被耍？”
清一色短句，语气一致，连标点都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这些号，”张峰点了点屏幕，“注册时间集中在昨天半夜到今天凌晨，Ip遍布全国，但发言节奏像排练过似的，每隔三秒就来一波，整齐得跟军训报数一样。”
林悦也凑了过来，手里抱着手机，脸上的笑容早就没了。她翻了几条短视频平台的热评，声音有点发紧：“有人剪了你治鸟的片段，配文说‘当代楚门的世界：一场精心策划的情感诈骗’，播放量已经快五百万了。”
苏然没吭声，盯着屏幕上自己被放大定格的脸。那张脸上带着笑，眼睛亮亮的，可现在看，倒像是在演戏。
“我演什么？”他忽然笑了下，“演一个想让别人相信点什么的人？”
张峰没接话，而是快速导出所有可疑账号的信息，打包存进加密文件夹。林悦默默打开一个小号，点进几个讨论群，手指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这些人，”她低声说，“不光在骂你，还在拉踩。说什么‘某些主播靠装神弄鬼上位，根本不懂真正的才艺’。”
“哦？”苏然挑眉，“那他们懂什么？魔术要背流程，唱歌要练气息，难道治愈还得考级？”
“问题是，”张峰把平板转过来，“他们不是普通观众。你看这个Id，‘光影骑士团-打call组’，三个月前天天给‘幻影阿凯’刷火箭，结果现在全跑来喷你。再看这个，‘星耀公会后勤群’，成员清一色都是大主播的铁粉，平时根本不碰小主播的直播间。”
苏然眯起眼：“你是说……有人组织的？”
“不是说，是明摆着。”张峰冷笑，“你以为凭你那场直播，真能一夜爆红？平台算法不会无缘无故推你上首页。你动了别人的流量蛋糕，人家当然要出手。”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几个小时前，这只手还被无数人称为“奇迹之手”，现在呢？可能下一秒就要被挂上“骗子”的标签。
“我只是想做点好事。”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怎么搞得像抢了谁家祖传秘方似的？”
林悦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可你确实火了。火到有人坐不住了。”
“所以就得泼脏水？”苏然抬起头，眼神有点冷，“不能光明正大比内容，只能靠带节奏抹黑？”
“现实就是这样。”张峰耸耸肩，“你越往上走，脚下踩的影子就越长。有些人啊，自己爬不上去，也不乐意看别人登高。”
苏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个‘幻影阿凯’是谁？”
“哦，”张峰翻了翻资料，“平台魔术分区一哥，粉丝两千多万，号称‘现代刘谦’，去年拿了年度最佳才艺主播。最近人气下滑，正愁没话题呢。”
“巧了。”苏然笑了，“我这边刚露头，他就安排人来拆台？”
“不是安排，是联动。”林悦插嘴，“我刚潜进去的那个群，有人发了个链接，标题叫《揭秘网红骗局：从读心术到治愈术的全套剧本流程》。发布者是个百万粉博主，昨晚还转发过阿凯的动态。”
张峰啧了一声：“好家伙，这是要搞联合围剿啊。”
苏然靠回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气。窗外天色渐暗，客厅里只剩补光灯还亮着，照得人脸发白。直播设备没撤，支架歪着，摄像头镜头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他们怕了。”苏然忽然说。
“嗯？”林悦看向他。
“他们不是生气，是怕。”他声音不高，却很稳，“怕我真的能做到那些事，怕观众不再需要包装好的表演，怕有一天没人再为他们的‘奇迹’鼓掌。”
张峰点点头：“所以得趁你还站不稳，先把你打下去。”
“可他们忘了。”苏然坐直身子，指尖敲了敲桌面，“我不光会治愈，我还听得见——人心底最怕的是什么。”
林悦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们在害怕失去地位？”
“不止。”苏然嘴角扬起一点弧度，“他们在怕真相。怕有一天大家发现，所谓的‘大神’，也不过是会穿帮的演员。”
张峰咧嘴笑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装死还是反击？”
“装死多没劲。”苏然活动了下手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们先蹦跶几天，等证据攒够了，咱们一次性掀桌子。”
“你有计划了？”林悦问。
“没有。”苏然坦然摇头，“但我有耐心。他们敢抹黑，就得敢接招。我不急，反正观众的眼睛，迟早会看清谁在发光，谁在冒烟。”
张峰拍了下桌子：“这话我喜欢。要不咱干脆来个反向直播？标题就叫《打假者被打假》，当场拆几个水军马甲？”
“太早。”苏然摇头，“现在我们是靶子，得先学会躲子弹。等哪天轮到我们开枪，一枪一个，绝不浪费。”
林悦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苏然和几个月前那个被房东赶出门、蹲在楼道啃馒头的小主播，已经判若两人。
不只是名气变了，是底气。
她正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私信弹了出来。
来自一个刚注册的账号，Id叫“真相守护者”。
消息只有一行字：
“你们查的方向错了，水军背后还有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