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刚触到摄像头电源键，屏幕又闪了一下。
那条评论还在，五个字像钉子一样扎在已关闭的直播间页面上：“你关不掉的。”
苏然没缩手，也没多看第二眼。他把电源键按到底，红点熄灭，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设备散热风扇还在转，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替他喘着粗气。
他靠回椅子，肩膀塌下去半寸，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一层筋。刚才那一小时，不是直播，是打擂台，对手看不见，招招往命门上招呼。现在擂台散了，观众走了，只剩他自己坐在角落里数伤疤。
可他知道，不能倒。
倒了，下次别人再来砸场子时，连个挡的人都没有。
他撑着桌子坐直，从抽屉里摸出备用平板，开机，登录后台。手指有点抖，划了好几次才点进数据面板。
在线峰值：三十七万八千人。
比上周最高还多出十万。
弹幕总数破百万，互动率百分之六十三，新增粉丝十二万六千，视频回放请求量两小时内突破五十万次。
他盯着这些数字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咧了下嘴。
“行吧，”他低声说，“看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演。”
正说着，手机震了一下。张峰的消息跳出来：“别愣着，快看热搜。”
他点开链接，一个剪辑视频顶在榜首，标题写着《主播用一句话扛住三次攻击》，底下转发破二十万。
画面正是他最后那句：“只要你们还在看，我就不会让这场直播结束。”
弹幕炸成一片：“破防了”“这哪是主播，这是守城门的”“建议平台给他颁个年度坚韧奖”。
还有人做了对比图：左边是他前两天被房东催租时灰头土脸的照片，右边是昨晚直播中笑着应对干扰的画面，配文：“从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到把攻击变成节目效果——这就是苏然。”
苏然看得想笑，又觉得喉咙发紧。
他翻了几条热评，有人写：“我今天加班到凌晨，本来想关电脑睡觉，看到他在硬撑，我就坐回来陪他撑完。”还有人说：“我家孩子天天看你的直播，昨晚他爸非说你是骗子，结果直播一开，那老头自己蹲沙发上看完了全程。”
他一条条往下看，忽然停住。
一条评论写道：“主播，你不知道我们也在等你播完。”
他盯着这句话，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没点赞，也没回复。
只是默默截了图，存进一个叫“老粉”的文件夹里。
手机又响，这次是林悦。
她没发语音，只传了一张截图：某个粉丝群正在组织“每日打卡守护计划”，每天固定时间刷回放、清负面评论、发正能量弹幕，名单上已经有一千多人实名接龙。
底下还有人留言：“我们不一定能帮你打架，但我们可以让你知道——你不是孤军奋战。”
苏然把手机放下，仰头盯着天花板。
灯关着，只有设备指示灯还在亮，一明一暗，像呼吸。
“原来……”他轻声说，“真有人会因为我还在播，就愿意多留一会儿。”
话音未落，手机第三次震动。
平台官方通知：因近期内容表现突出，账号被列入“优质创作者扶持计划”，解除所有流量限制，并获得下周黄金时段专题推荐位。
他还来不及反应，邮箱提示音跟着响起。
打开一看，是平台客服发来的正式函件，附带一份《正能量主播案例库》入选确认书，编号085，备注栏写着：“面对异常干扰坚持完成直播，展现极强职业操守与公众责任感。”
他看完，把平板合上，长出一口气。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小丑，在镜头前蹦跶，只为赚点饭钱。现在他开始明白，有些人看他，不是为了笑话他，而是想从他身上找点劲儿——那种哪怕被压着打也不认输的劲儿。
张峰这时候又发来消息：“热度起来了，别浪费。趁热打铁，明天照常播。”
“当然要播。”他回，“不然对得起那些帮我骂水军的人？”
“你就不怕他们再动手？”
“怕啊。”他笑了笑，“但我更怕他们发现——我现在不怕了。”
张峰那边沉默两秒，回了个表情包：一只蚂蚁举着杠铃，下面写着“这届反派不行，主角太抗揍”。
他刚想笑，手机突然跳出一条新提醒：情绪值结算完成，今日累计增长突破历史峰值。
他点进去一看，曲线像坐火箭一样往上冲，尤其是在直播最后十分钟，几乎拉成一道垂直线。
他盯着那根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人们以为他在扛攻击，其实他是在收能量。
每一次弹幕刷屏，每一条支持留言，每一波转发扩散，都在给他喂血。那些骂他的、想搞垮他的，反而成了他升级的养料。
“有意思。”他自言自语，“你们越想掐我，我越旺。”
正说着，门铃响了。
他皱眉，这个时间谁会来？
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是张峰，手里拎着两杯奶茶，肩上还搭着件外套。
“不开？”张峰隔着门喊，“我知道你在里面装死，红外监测显示你体温正常。”
苏然打开门：“你连我家门口都装监控了？”
“以防万一。”张峰把奶茶塞他手里，“加了双倍珍珠，补脑的。”
“我还用补脑？昨晚全靠本能活着。”
“本能也是脑子给的。”张峰走进来，环顾一圈，“设备都关了？”
“差不多。”
“护盾呢？”
“待机状态，没关。”
张峰点点头，顺手把外套挂好，忽然瞥见桌上那张截图：“‘你关不掉的’？”
苏然嗯了一声。
“他们威胁你，你还截图留念？”
“这不是威胁。”苏然喝了口奶茶，甜得眯起眼，“这是承认。他们终于意识到，我不但没被干掉，还活得更好了。”
张峰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回？”
“不用回。”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他们想看我慌，我想让他们看我笑。”
两人正说着，林悦发来新消息：“我做了个应援头像，你要不要看看？”
苏然点开，是一张卡通风格的图：他穿着主播服，背后展开一层透明光罩，罩子里飘着无数小弹幕，写着“挺住”“加油”“我们在”。
下面一行小字：“我的光，不止来自镜头。”
他看着看着，嘴角慢慢翘起来。
张峰探头看了一眼：“这丫头，越来越会画了。”
“是啊。”苏然把图设成聊天背景，“以后直播封面就用它。”
张峰拍拍他肩：“行了，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当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哪有我抗造。”他伸个懒腰，“我是充电宝，越打越满。”
张峰摇摇头，拿起空杯准备走。
苏然送他到门口，忽然问：“你说……他们会再来吗？”
“肯定。”张峰回头，“但他们不会再用同样的招数了。”
“那就换呗。”他靠在门框上，“他们出题，我答题。反正我最近正确率挺高。”
张峰笑了一声，转身下楼。
门关上，屋里又静下来。
苏然走回座位，重新打开情绪值终端，屏幕亮起，绿色进度条缓缓爬升。
他盯着那条线，轻轻说了句：“来吧，我等着。”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
屋内，一盏台灯亮着，映着他半边脸，平静，清醒， ready to 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