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推开出租屋的门,反手把锁拧了两圈。他没开灯,靠着走廊楼道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把外套脱下来甩在椅子上。那块贴着胸口的金属片还在,冰凉地压在皮肤上,像块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铁皮。
他坐到桌前,手机屏幕亮起,解锁记录里的异常操作还在那儿,像根扎进鞋底的刺,不流血,但每走一步都硌得慌。
“看来不能用主号了。”他自言自语,“谁也不知道刚才那司机是路过还是盯梢。”
他打开笔记本,插上U盘,从里面调出矿洞里拍下的照片——那个刻在岩壁上的三角形印记,边缘整齐,纹路细密,像是某种符号系统的一部分。画面放大后,能看到刻痕深处有些泛青的氧化痕迹,说明这东西存在很久了。
“发出去之前,先查设备。”他拆了手机后盖,取出SIm卡,在台灯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没有被加装微型追踪芯片。又用另一台备用机扫描主手机的系统日志,十几分钟后,才松了口气:“还好,没后门。”
他注册了个新账号,昵称叫“山洞老张”,头像是一张模糊的矿工照,简介写着:“业余探险,专业踩坑”。然后把照片上传到三个不同的论坛:都市秘闻贴吧、民间档案交流群,还有个专门研究冷门符号的豆瓣小组。
帖子内容写得挺随意:“兄弟们帮忙看看,这玩意儿在哪见过?昨天钻老矿洞拍视频,墙上有这么个刻痕,不是自然形成的。时间地点我都记着,要真是什么组织暗号,我好提前跑路。”
他还特意加了句:“别扯外星人,上次有人说金字塔是停车场,我笑了一周。”
发完帖,他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窗外楼下传来烧烤摊的吆喝声,有人在划拳,声音吵,但他觉得踏实。这种烟火气能让他脑子清醒。
不到二十分钟,评论就开始冒出来。
“楼主别装了,这是某会的标记,十年前就封杀了。”
“楼上神棍吧?这明明是地质勘探队的编号。”
“看着像数学课画的等边三角,老师看了都说标准。”
“兄弟快删帖,我刚发完类似内容,账号被封了。”
苏然盯着最后那条回复,手指停在屏幕上。
他闭眼,启动读心术,回放昨晚直播时的弹幕记忆。那时候有人提过一句:“这符号跟x会标志好像。”当时他没在意,现在一比对,Id竟然和论坛里那个说“账号被封”的用户头像风格一致——都是黑白剪影,背景带齿轮图案。
他点进对方主页,私信发送:“你之前见过这个符号?具体在哪?”
等了五分钟,消息显示已读,但没回复。
他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官方的人,就是个拍视频的,昨晚差点被人用激光枪打成串串,现在只想搞明白自己惹了谁。”
这次回得很快:“市老档案馆,三楼微缩胶片区,民国三十年的地籍图上出现过类似的。建议别白天去,管理员换班时间最松。”
苏然挑眉:“你还真去过?”
“我爸以前是档案员。”对方回,“后来因为查这个被辞退了。你自己小心。”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再发消息就没了反应。
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图保存,顺手设定了自动备份——只要手机联网,所有拍摄内容都会同步上传到加密云盘。
“万一哪天我突然失联,至少有人知道我去过哪儿。”
他起身拉开柜子,翻出一个黑色小包,往里塞了便携摄像头、备用电池、防狼电击器,还有个小巧的信号干扰器。这玩意儿是他找电子城熟人定做的,能屏蔽方圆五米内的无线监听设备。
“要是真有人蹲点偷听,那就让他们听个寂寞。”
正收拾着,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林悦。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嗓音,接起来:“喂,小甜甜?”
“你现在在哪?”她的声音有点紧,“昨晚直播突然断了,后来也没更新动态,我快吓死了。”
“哎哟,至于嘛。”他笑着坐回椅子,“就是信号不好,矿洞太深,拍完就出来了。我还顺手做了个探秘系列的剪辑,准备明天上线。”
“那你声音怎么这么哑?”
“咳,可能是吸入点粉尘。”他清了清嗓子,“今天跑了好几个地方踩点,累得不行,正准备睡了。”
“你撒谎的时候总喜欢说‘正准备睡了’。”她顿了顿,“上次你说要睡觉,其实是去爬废弃烟囱。”
他咧嘴一笑:“那不是为了流量嘛。这次真没事,我保证明天第一个给你看素材。”
“你保证?”
“我拿人格担保。”
“你人格值几个钱?”
“嘿,我这人格可贵了,直播间打赏榜前十都抢着买呢。”
她终于笑了:“行吧。但是……要是真遇到危险,别一个人扛,告诉我,也告诉张峰。”
“知道啦,母鸡带小鸭。”
“你说谁母鸡?”
“我说我像小鸭,被你管着。”
“这还差不多。”她轻哼一声,“早点休息,别熬通宵。”
挂了电话,苏然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包里的设备,一根一根检查接口是否牢固。
他知道,明天去档案馆,不可能只是“查资料”那么简单。那个符号出现在矿洞,又被人用粉笔复刻在入口,现在连老档案里都有记录——这不是巧合,是线索在主动找他。
而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必须抢在别人之前,把这条线挖到底。
他把摄像机绑在胸前,试了试角度,确保能完整拍下查阅文件的过程。又在手机上设置了定时上传功能,每十分钟自动同步一次数据。
一切准备好,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夜风吹进来,带着远处烧烤摊的孜然味。
楼下街道空荡,路灯昏黄,一辆共享单车歪倒在绿化带旁,像是被人匆忙丢下的。
他盯着那辆车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什么。
那车的车筐里,有张折叠的纸条,一角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他皱眉,关窗,拉上窗帘。
转身时,顺手把桌上的水杯挪了个位置——原本放在左边的杯子,现在摆在了右边,正对着房门。
他记得很清楚,出门前,杯子是在左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