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苏然听见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哈欠。
“醒了？”他问。
“嗯，刚醒。”林悦的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你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不算大事。”苏然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就是昨晚那个梦，我想把它变成真的。”
他打开电脑，把投影连上墙上的小电视。屏幕上很快跳出那份文档，标题写着：“心灵剧场V1.0”。
林悦坐直了身子，眼睛盯着屏幕，像在看一场即将开场的电影预告片。
苏然清了清嗓子，开始讲。
“第一部分是个小游戏，让观众闭眼，在心里想一种动物。然后我随机点名，说出他们想的是什么。不是为了炫技，是让大家知道——嘿，我们真能‘心有灵犀’。”
林悦眨了眨眼：“那要是有人想的是‘屎壳郎’呢？”
“我就说‘恭喜你，你想的是一个勤劳的生态清道夫’。”苏然笑出声，“反正不能打击积极性。”
林悦也笑了，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
“第二部分才是重头戏。”苏然翻到下一页，“我设计了个密闭箱子，钥匙藏在观众心里。只有当某个人主动想着‘我想帮你’的时候，锁才会解开。不是靠人数堆，而是靠那一念之间的善意。”
林悦安静了几秒，忽然轻声说：“这不像直播，像一场仪式。”
“对，就是这个感觉。”苏然点头，“最后收尾，我会挑几个长期没发言的老粉，把他们最想说却一直憋着的话，做成一段无声视频。没有声音，只有字幕，配上音乐。名字我都想好了——《这些声音，我们听见了》。”
房间里一时很静。主机风扇嗡嗡响着，像是在给这段沉默打节拍。
林悦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你会让更多人不想再一个人熬夜晚归。”
苏然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想让人哭？”
“因为是真的。”她看着他，“你以前总说自己只想红，现在却想让别人也被看见。这种转变，比什么异能都厉害。”
苏然低头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他知道她说得对，可心里那根弦还是绷着。
“但问题是……”他语气慢了下来，“万一那天箱子打不开呢？或者观众根本没人愿意去想那句‘我想帮你’？又或者——”他顿了顿，“道具突然卡住，我被困在里面，直播画面定格十秒钟，弹幕刷满‘主播诈尸了’？”
林悦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就在里面喊‘我没死，只是被梦想卡住了’。”
“我是认真的。”苏然皱眉，“这跟普通直播不一样。以前我读心，回应弹幕，错了就说是口误。可这次，每一个环节都是设计好的‘奇迹’。一旦哪个齿轮掉链子，整个梦就塌了。”
林悦站起身，走到他旁边坐下，伸手把文档往回翻了几页。
“你看这里。”她指着其中一行，“你说所有深度互动必须自愿，还得提前报名签知情书。连‘安全词’都想好了。你已经把能想到的风险都拦在外面了。”
她抬头看他：“那你还在怕什么？”
苏然张了张嘴，没立刻回答。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键盘上，映得F键上的磨损痕迹格外清晰。那是他每天敲最多次的快捷键——“重新开始直播”。
“我怕的不是技术问题。”他终于开口，“是那种……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结果我让他们失望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学校文艺汇演，我排练了一个月的魔术，最后一抽牌，抽出了张方块七，台下哄堂大笑。”
林悦歪头想了想：“那后来呢？”
“后来我干脆把整副牌甩出去，说‘今天大家自己拼运气吧’，结果老师说我临场反应不错，反而给了二等奖。”
“你看，失败也能变成亮点。”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只要你不先放弃。”
苏然望着她，忽然觉得胸口那团闷气松了些。
“所以你是支持我的？”
“当然。”林悦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空白，“我已经列了个初步清单。魔术箱得找专业厂家订制，不能买现成的便宜货；锁具要用双保险电磁扣，断电也能手动开；投影幕布要防反光材质，不然直播画面会发虚。”
她抬眼看他：“你觉得文化用品市场靠谱吗？听说那边有家老店，专做舞台机关，老板干了三十年。”
苏然惊讶地看着她：“你连这都知道？”
“我可是你的头号军师。”她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再说了，你搞创意，我管执行。咱们分工明确。”
“那……要不要顺便看看有没有备用方案用的逃生通道？”苏然半开玩笑。
“有。”林悦认真点头，“我在清单底下写了：‘备用手动解锁杆 x 2，应急照明灯 x 1，锤子一把（藏观众席第一排）’。”
苏然忍不住笑出声：“你还准备让观众拿锤子救我？”
“万一呢？”她耸耸肩，“直播事故年年有，咱不能让自己变成年度名场面主角。”
两人正说着，苏然忽然想起什么，打开邮箱翻出一张图纸。
“这是我昨晚画的箱子结构草图。”他指着一处角落，“这里有个滑轨，用来触发灯光变化。但我没做过实物，不确定会不会卡顿。”
林悦凑近看了看，指着另一侧：“这儿是不是少了个缓冲垫？万一你动作快了，撞上去得多疼。”
“啊，还真没注意。”
“还有这个按钮位置。”她用笔圈了个点，“得放右手边，你习惯用右手操作。左手还得腾出来比手势，不然观众觉得你像个在念咒的道士。”
苏然连连点头：“太细节了，这才是专业。”
“别忘了。”林悦合上本子，“我可是看了你三百多场直播的老粉。你哪只手爱抖，什么时候会忘词，我都门儿清。”
苏然笑着摇头：“合着我直播三年，等于给你当了三年实习生？”
“没错。”她站起身，背上包，“我现在就出发，争取下午把几家供应商跑一遍。你要做的，就是把方案再细化，尤其是那个‘群体念头触发’的机制，得确保不会因为网络延迟出岔子。”
“明白。”苏然重新打开文档，光标停在“应急预案”那一栏。
林悦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了，”她说，“别忘了在箱子里装个麦克风。我要是听不到你在里面说什么，会急死的。”
“行，加一条：内部通讯系统检测正常。”
她笑了笑，推开门。
阳光从走廊照进来，洒在她半边肩膀上。她挥了挥手：“等我好消息。”
门关上的声音刚落，苏然就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悦发来的消息：“清单已同步到你邮箱，备注了三家可联系的厂家。另外——”
他点开下一句。
“别担心失败。就算箱子塌了，我也第一个冲进去扶你起来。”
苏然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把这句话截了图，设成了电脑桌面背景。
他转回头，继续修改文档。写到“观众参与机制”时，手指忽然停住。
如果……有人故意在关键时刻释放干扰念头呢？比如拼命想“别打开”，会不会影响系统判断？
他皱了皱眉，翻出之前的测试记录，想找找类似情况的数据支撑。可翻了半天，发现根本没有相关案例。
毕竟，之前的所有互动，都是建立在善意基础上的。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第一次，他意识到，这场“心灵剧场”不只是技术与创意的结合，更是一场对人心的考验。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
相信那些愿意说出“我想被听见”的人，远比想破坏的人多。
他重新坐正，敲下新的一行字：“增加干扰过滤机制，仅采集持续三秒以上的稳定意念信号。”
刚保存完，手机又响了。
是林悦。
他接起来：“怎么了？”
“我忘了问。”她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那个箱子……你能自己从里面打开吗？”
苏然一愣。
这个问题，他居然从没想过。